西州很荒凉,“荒凉”的意思,不仅仅是它的地理位置,也包括城里的冷清寥落,商队不愿在这里驻足,往往都是补充了淡水和干粮后匆匆上路,城里毫无生气,官员和百姓都是一副懒懒蔫蔫的样子,他们漠视周围的一切,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万多人活在这座城,却仿佛住在坟墓里一般,整座城池充斥着一股死气。
如此一座死城,李素很难想象当初外敌攻城时,曹余是怎样率领折冲府将士守住的,这里面必然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李素现在要做的,是让这座死城恢复几许生机,身处大漠中心,城里不一定要求有鸟语花香,绿意盎然,但最少要让城里的百姓多几分笑容,多几分人味,多一点盛世繁华,熙熙攘攘的样子。
五支商队进了西州城,满载盖房需要的砖石,西面集市的空地上骆驼马匹挤得满满的。
商队的五名头领自然都是商人,其中两个是唐人,还有三个是胡人,数百头骆驼马匹在集市里嘶鸣刨地,而五名商人则静静站在李素面前,一脸讨好逢迎的笑容。
直到见了面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位白净俊朗的少年竟是大唐皇帝陛下新任的西州别驾,听说还是县子爵位,对这五位见了官府差役都得小心陪笑的商人来说,李素的身份自然是完,一袖遮面,另一手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
众商人荣幸不已,一脸感激之色纷纷饮尽。
酒一入喉,众人脸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细细咂摸咂摸嘴,交头赞叹不已。
李素搁下酒杯,笑道:“诸位皆是见识阅历丰富之人,此酒可还入得诸位的口?”
众人急忙点头,一位三十来岁汉人长相的商人站起身,先朝李素行了一礼,恭谨地道:“回李县子,小人名叫龚狐,关中泾州人氏,泾州离长安不远,此酒小人倒是听说过,可是风靡长安的五步倒?”
李素笑道:“龚兄见识不凡,正是此酒。”
龚狐一脸惶恐连连摆手:“县子折煞小人也,直唤小人名字即可,万不敢以兄弟相称,折了小人的寿数……小人听说过这五步倒的名头,说是近年来长安最烈的酒,一口入肚,腹中如同烈火焚烧,而且劲头特别大,饮后走不出五步必然倒地,大醉三天不醒,长安城里甚至有人传说此酒乃天机所泄,内含无限妙处,饮后可助凡人飞升成仙,实乃天赐琼浆玉液也……”
李素原本笑吟吟听龚狐天花乱坠给他打广告,听到最后却渐渐笑不出来了。
程咬金!
定是这老流氓造的谣!为了多卖几坛酒,老流氓也是蛮拼的,助人飞升成仙这种鬼话都敢编排了,别人喝了若没升仙该当如何?烧了程家房子的心都有了。
龚狐不愧是商人,广告打得活灵活现,非常有代入感,说完后其余几位商人顿时两眼放光,忙不迭端起面前的漆耳杯,贪婪地连喝了好几口,然后一个个脸现酡红,两眼发直,开始出现白日飞升的征兆。
李素急了,忙命人将桌上的酒撤下,换上了酸酸甜甜的葡萄酿。
正事还没开始说就把客人灌醉了,传出去他李素定然成为大唐的笑柄,一笑很多年的那种。
众商人面带依依之色,看着军士把酒坛撤下,整齐划一地咂摸了一下嘴。
龚狐叹道:“能在西州这座荒城里尝饮如此美酒,实是三生有幸,也颇令小人意外,传闻这五步倒是长安一位少年闲戏时所酿造,这位少年倒也不是酿酒的工匠,而是正经的御封县子爵……爵……”
龚狐说着说着,脸色渐渐有了变化,赫然抬头望定李素,眼中布满了震惊,忘形地大声道:“难道酿造此酒者正是李县子?”
李素满足地叹了口气,听他吹嘘了大半天,总算说到戏肉了,此刻心中满满的酸爽是肿么回事……
“不错,正是我酿造出来的……”李素傲然环视众人,眼里传递着一个非常强烈的信号——快夸我!
众人震惊地看着李素,沉默许久,果然不负李素所望,各种无节操的马屁蜂拥而至。
“天纵奇才!”
“才情绝世!”
“世间伟男!”
“…………”
一群商人很嗨地玩起了成语接龙……
李素听不下去了,脸上臊得慌,两只手掌张开,在空中猛地握成拳:“收!”
众人鸦雀无声。
“好,你们的诚意我都收到了……”李素说着,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朝众商人扬了一下。
“这个,是五步倒的酿造秘方,酒这个东西呢,是消耗品,不论唐人还是胡人,想必都不会拒绝酒,特别是如此烈性的酒,所以,如果各位专司贩卖五步倒,未来得利多少,想必大家都很清楚,可不是笔小数……”
商人的本性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每个人眼中都露出贪婪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李素手中的秘方,唯有那焉不为所动,只淡淡朝李素瞥了一眼。
相处的日子久了,李素的德行差不多也被那焉摸了个**不离十,以李素这种雁过拔毛的性子,所谓秘方,大抵只是用来钓鱼的诱饵,就看谁傻乎乎自愿咬钩了。
咬钩的人似乎不少,自龚狐以下,五位商人眼里的贪婪之色一览无遗。
“各位想要秘方吗?”李素笑吟吟地环视众人。
五人小鸡啄米般点头,很萌。
“想要,但我不能给……”李素慢吞吞又将秘方收入怀中,敛了笑容,慢慢道:“五日后,西州城中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