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帐篷里,许明珠的声音听起来愈发幽怨,像一缕怨魂。
“夫君骗妾身,你明明没睡……”
李素嘴角勾起一道上翘的弧线,嘴里却道:“不,我睡了,包括现在回答你的这一句,都是梦话,梦话……”
噗嗤一笑,许明珠嗔道:“夫君连编瞎话诓骗妾身都不肯用心点么?你明明没睡的……”
李素也笑了,躺着侧过身,面朝许明珠,笑道:“夫人为何没睡?”
许明珠的眼睛睁着,一双美眸如星辰般点缀着帐篷里的黑暗。
“妾身……睡不着。”
李素眨眼:“有心事?”
“嗯,妾身确有心事……”
说完二人都沉默了,帐篷里洋溢着一股莫名的异样情调。
夫妻夜半谈心,怕是成亲后的第一次吧,有点暧昧,也有点小小的朦胧的心悸,两颗心的距离,此刻仿佛只隔了一层比纸还薄的窗纱,想扯破它,又舍不得,因为想享受这种欲破而未破的旖旎情愫。
“说说看,有什么心事,有我在呢,天大的事都有我担着。”李素的声音充满了笑意。
黑暗中,许明珠沉默片刻,轻声道:“妾身给夫君惹麻烦了,妾身……对不起夫君。”
李素哭笑不得:“还惦记那件事呢?我说了,不怪你,不但不怪你,我还要感谢你,玉门关里你做的一切,程兄都一五一十跟我说了,若非为了我,你怎会做出如此大胆疯狂的事?夫君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你为我甘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我又怎能不如你?难道我连这点小担当都没有吗?乖。别想这个了,真没事,瑕不掩瑜,西州守住了,再大的罪过都不值一提,陛下不会治我的罪。”
许明珠又没了声音。过了许久才委屈地道:“夫君,妾身还是觉得对不起你……”
李素急了:“哎,你这女子咋……真顽固啊,要怎么说你才信?陛下真不会拿我……”
话没说完,许明珠忽然打断了他,委屈地道:“妾身对不起夫君,不是指的这件事,除了玉门关挟持田将军外,妾身还做了一件对不起夫君的事……”
李素愣了一下。快速眨了眨眼。
“又做了一件对不起我的事?夫人你……又惹了祸?”李素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
李素脸色顿时有些发苦,这女人……是个惹祸精啊!
而且以玉门关挟持守将这桩事来看,自己这位夫人惹祸的本事不小,连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一定是惹了一桩很高级的祸,太低级的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
黑暗里,李素发出一声幽幽的长叹。
“夫人啊……赶了一天的路,为夫我很累了。承受能力也不大好,你惹了什么祸。还是明日再告诉我吧,好让我有个准备……”李素叹道。
许明珠似有几分赧意,乖巧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然后……李素失眠了。
说是承受能力差,但既然起了这个话头,便忍不住朝这个方面去想。左思右想,仍不得头绪。
想不通啊,一个柔弱小女子,到底多有本事,闯的祸一个接一个?难道她又挟持了什么人?比玉门关守将更高级的人还有谁?不会是……宣旨的人吧?
李素的眼皮子猛地跳了几下。
挟持田仁会他还能兜得住。大不了在李世民面前将功抵罪便是了,若挟持了更重要的人,事情可就严重了,不是一句将功抵罪便能交代得过去的。
静寂不知多久后,漆黑的帐篷里,终于传出李素悲苦的声音。
“夫人啊,你到底闯了什么祸,还是如实告诉我吧,早说早有安排,就算解决不了,早点抹脖子也能死得痛快点……”
许明珠犹豫了一下,终于轻声道:“那个……夫君,可能要破点钱财了……”
李素只觉心腔猛地一收缩,有种命根子被人猛力拽住的惊惶。
“破财……啥意思?破多少?”李素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个……当初玉门关和程家庄户驰援西州,日夜兼程赶路,军中颇多怨气,为振奋将士的士气,妾身擅自做主,战前许诺……李家出钱,每人五贯,若然战死,每户十贯补恤,驰援西州的将士,算上程家庄子和玉门关将士,总计……总计五千人。”
许明珠听着黑暗里李素一阵又一阵惊惧的吸气声,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声音已微若蚊讷。
“每人……五贯?”李素艰难地道。
“嗯。”许明珠愧疚得不行,接着解释道:“那时为了振奋士气,消弭将士们行军的怨气,救夫君的性命,妾身当时已顾不得许多了,夫君,……莫责怪妾身可好?”
漆黑的帐篷里,李素久久不发一语。
许明珠慌了,急忙唤道:“夫君,夫君?”
不知过了多久,李素幽幽叹了口气,道:“每人五贯,五千人就是两万五千贯,难怪回长安这一路上,这帮人兴高采烈跟捡了钱似的,若算上战死的补恤……算了,先不算这个,总之,这钱该花,夫君岂是为了钱财而不晓大义之人?若非夫人花钱振奋士气,援军就算到了城下,也不见得能将敌军一击而溃之,这钱花得值,该花!”
许明珠这才高兴了许多,多日萦绕心头的心事一扫而空,心情轻松了许多,闻言高兴地道:“夫君不怪妾身么?”
“不怪,夫人为了救我性命,纵把天捅了个窟窿,我也不会怪你的。”李素闷闷地道。
“夫君不怪妾身便好,妾身终于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