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的遇见,是一件美好的事。◎,
会昌寺铺满枯黄落叶的庭院里,年轻的僧人白衣胜雪,手握经文,伫立在金黄色的萧瑟秋意中负手吟哦,忽有所觉,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寺门外俏丽的公主,僧人淡淡一笑,合十为礼,公主轻轻点头,眸光流转,在这如诗如画的芳华里,他和她遇上了,为彼此的未来勾勒了一生结不开的结,一生斩不断的情。
李素不是局中人,所谓爱情,所谓婚姻和道德等诸如种种,他没有资格去评判对与错,个中滋味,高阳,辩机和房遗爱三人才最清楚。
站在道德立场上,再怎么美好的相遇,终究是一段出轨的孽缘,可是,它……真的很美好啊。
一对无爱的夫妻,一对彼此爱慕的情侣,李素该站在哪边说话?
房遗爱跪坐在前堂里,李家用来待客的茶杯在他面前升腾着氤氲的雾气,可他动也没动,眼里已蓄满了泪,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羞辱,难堪,愤怒,以及一丝无可奈何的茫然。
高阳与辩机相遇相识,二人之间来往渐多,高阳是所嫁非人心怀幽怨的公主,辩机是风度翩翩,谈吐优雅的僧人,十五岁出家,师从高僧道岳,早在少年时便在长安立名,虽然年少,但对佛法理解精通,口才极佳,尤以与人对辩佛法闻名。
相比房遗爱,一个是走马章台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一个是英俊fēng_liú,博学优雅的长腿欧巴,高阳公主的选择自然没有任何悬念。
于是高阳与辩机相识之后,高阳借研讨佛法的理由经常出入会昌寺,与辩机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高阳的举动房遗爱自然很清楚,心中不仅嫉妒而且感到十分羞辱,因为高阳从来没有与他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剩下的房遗爱已没必要说,李素全明白了。
说到底。这桩事从头到尾都是房遗爱谋划出来的。
从纨绔们在他的建议下登山进会昌寺进香开始,这个阴谋便已开始施行。
玄奘大师在会昌寺为僧人们讲经布道,不接待俗客的规矩房遗爱早已打听到,那个名叫辩机的和尚被玄奘青眼相看,请过来为他翻译天竺经文的事实房遗爱也知道,于是纨绔们进寺理所当然被拦,以纨绔们的跋扈性子,与僧人发生冲突是在所难免的事,火烧寺门后回到家被各自的老爹痛揍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再往后,以程处默为首的纨绔咽不下这口气,房遗爱中间再挑唆怂恿几句,接下来自然便开始酝酿更大更激烈的冲突……
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房遗爱没想到程处默把李素拉了进来,李素在长安众纨绔心中还是颇有威望的,于是这件事渐渐变成了以李素为主导,事实上李素也没让房遗爱失望。雇了十几个大汉把会昌寺闹腾得鸡飞狗跳,可是鸡飞狗跳之后。房遗爱便发觉事情的发展已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没想到李素看穿了整件事。
结果令房遗爱非常震惊,高阳和辩机相识,房遗爱暗中怀恨,策划阴谋,这些事都是秘而不宣的,根本没人透出半点风声。李素为何会知道?
房遗爱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无奈地归结为李素不愧是大唐百年少见的英杰,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现在这一切无法解释的现象。
李家前堂里,房遗爱表情苦涩。语气低沉,对李素娓娓道出一切因果。
丢不丢人已没关系了,今日房遗爱来李家就是为了丢人的,不仅为了会昌寺一事赔礼,同时他也清楚李素与高阳的关系一直不错,属于无话不聊的朋友那种关系,房遗爱在李素面前坦诚一切,言外之意也希望李素能够从中调解,劝劝高阳悬崖勒马。
李素没接房遗爱的话,毕竟是夫妻间的事,李素插手进去不合适。
“房贤弟谋划这一切,一环套一环,所图者仅仅只是揍那个辩机和尚一顿?”李素露出笑容,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房遗爱脸色一变,神情顿时有些尴尬。
李素悠悠地道:“我记得房贤弟刚才说过,今日是来赔礼的,而且在家诚心悔过了?”
房遗爱脸颊抽搐了一下,沉默半晌,终于长叹口气,苦笑道:“李兄生得一双慧眼,房某在您面前真是无所遁形。”
李素笑着拱拱手:“愿闻其详。”
房遗爱犹豫片刻,咬了咬牙,道:“其实,前日李兄领人冲进会昌寺之前,房某已在寺内埋伏了刺客,事发之后,寺内一片混乱,若辩机不逃,则在寺内以大力震碎其内腑,外表不见伤痕,仵作验伤也只说是拳脚无眼误杀,若辩机逃出寺外,则在僻静无人处将其推下山崖,官府查问起来,也说是情急逃命失足落崖,此案便可了结。”
李素目瞪口呆,这家伙平日温温吞吞的,看不出竟是个狠角色,手段毒辣得很。
房遗爱接着解释道:“不论寺内还是寺外,辩机终难逃一死,虽说会牵累诸位兄弟,但好在死的只是个年轻僧人,而且所谓法不责众,陛下和诸位叔伯纵然大怒,责打一番便也交代过去了,最多大理寺蹲一些日子,而我,却借此事除了一个心头大患,使高阳公主回到正途,房家也不至于家门蒙羞,说来这桩事终是利大于弊的。”
“事实上,辩机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房贤弟为何放过他了?”李素好奇问道。
房遗爱苦笑,抬手指了指李素,老老实实地道:“因为这件事里,出现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