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有些发干,冷汗将薄如蝉翼的纱衣浸湿,紧紧地贴在背上,我还是太低估姜铄了。
“你早都知道我是谁,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姜铄轻轻地拍了拍苏妫的膝盖,他温文儒雅的样子与平日并没有什么分别,这个男人柔声笑道:“如果没有你,朕怎会知道竟然存在张甫明这号人物?托你的福,朕顺藤摸瓜,半月前一举铲除了张甫明在长安的势力,不过可惜的很,十日前让这阉狗给潜逃了。怎么办,他丢下你了呢。”
当初在冷宫自生自灭时,是张公公救了我,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说到底李氏的国仇家恨,终究与他无关。走就走了吧,现如今,我只乞求上天能保佑公公晚年平安康健。
瞧着苏妫平静无澜的样子,姜铄有些不悦,他冰凉的指尖划过苏妫胸前的曼珠沙华:“你先做了意国公苏照晟的庶女,后来又千方百计陪嫁到王府,最后你终于走进了大明宫,这一路辛苦么。”
“恩,确实挺辛苦的。”事到如今,那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惺惺作态或者求饶,只会让这个男人看不起自己。“做庶女时,我逼杀了赵姨娘,又设计陷害了王宾与五姐。后来到了王府,我遇上了比我更聪明狠毒的姜之齐,正好他有意将我献给你,所以王府将近一年的折磨与苦难,我全都忍了。”
姜铄了然般地点点头,他对着苏妫粲然一笑:“了不起,李鄣真有个好女儿。”
“谢谢。”此时此刻,苏妫一点都不害怕了,她的左手附上姜铄的侧脸,微微一笑:“进宫后,我想尽办法讨好你伺候你,我知道你不好对付,所以就先动了元兰。我在离宫强行打了元兰的胎儿,当时如果没有苏人玉的阻止,我就会杀了那女人。对了,我还知道姜之齐欲与太子争高下,索性暗中就帮了他一把,胭脂山的刺杀是我策划的。”
“做的不错!”姜铄扭头吻了吻苏妫的手掌,他面色平静,眼里却有一丝兴奋的色彩:“齐儿步步为营,阴鸷毒辣。月公主你隐忍果断,胆大心细。可惜了,你们俩若是能放下成见,坦诚相待,现在应该不是这种局面。”
“即使合作,我们也赢不了你。”苏妫叹了口气,无奈一笑:“长安的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我输得心服口服。”
姜铄脸色忽然一变,声音冷漠异常:“你没输。”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苏妫站起来,她捡起地上的长剑递到姜铄手里,苦笑道:“我没勇气自尽,请念在我曾经是一国公主的份上,给我个痛快。”
眼泪含在眼眶里,酸酸的,就是不肯落下。经历过好多次的生与死,我都顽强挺过来了,这回怕是终结了吧。
苏妫见过姜铄杀人的狠辣,并且知道他的剑一向冷酷无情,所以在他刺出那剑前,她想打开窗,最后看看天上的月亮。
今夜洛阳月,家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洛阳今夜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月亮,韩度,我的倔强和固执,最终带我走上绝路,可我不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有给我的儿女多一些时间,他们还那么小,以后就拜托你了。
“月公主,咱们还有事没说清楚。”姜铄将剑扔到一边,他从后面环抱住苏妫,俯身在女孩耳边轻声呢喃:“你给我生了个孩子,对吧?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把他接到大明宫,到时候咱们一家三口团聚,岂不好?”
苏妫身子一颤,当年怀孕之事,所知之人甚少,数来数去只有五人,姜铄是如何知道的?韩度、刘大哥、三姐姐是绝对不会说出来,剩下只有苏人玉和王宾了,会是谁?
“我确实有过身孕,可惜那孩子胎死腹中了。”
只要有权力的地方,就会有流血和伤害,绝不能让千寒牵扯进长安的任何人和事,绝不能。
虽然早都知道她会如此说,可亲耳听到还是很失落。姜铄叹了口气:“你当真不说?如果说出孩子的下落,朕可以饶你不死。”
“无话可说。”
苏妫感觉姜铄搂她的臂膀在慢慢发力,他生气了。
姜铄将苏妫的身子扭转对着自己,他双手钳住女孩的肩膀,两眼盯住苏妫垂下的眸子,声音冷漠异常:“君无戏言,三日后你会是齐妃,咱们孩子回到长安后,你就是齐贵妃,朕甚至可以让你做皇后。”
苏妫抬眼与姜铄对视,她的眼睛很红,好像在哭,可一滴眼泪都看不到,女孩忽然变得很激动:“我问你,你错了没?”
“什么?”姜铄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苏妫这话的意思,我错了没?真好笑,一个前朝余孽竟然问我错了没!
“李鄣奴役天下百姓,致使民不聊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小姑娘,你天生就是金贵的凤凰,你何时尝过贫民妻离子散的痛苦,你又何曾经历过长年累月的饥饿!即使没有姜铄,还有王铄、李铄、周铄站出来,这就是天命,你李家气数已尽,朕宽宏大量存你李氏三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这么长时间我一直不愿承认国破家亡,事到如今,我明白我再挣扎也改变不了已成的定局,只是在死前,我一定要质问你这件事。
苏妫的手紧紧攥住纱衣,泪含在眼睛里就是不肯落下,嘴里一片腥咸,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将自己的唇咬破了。“国仇家恨暂且放在一边,我只想知道,三年前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种种暴行,你错了没?”
烛焰被风吹地乱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