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朝夕嘴唇微张,很快便缩着身体蹿进了屋,眨眨眼看着杨福:“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在外面的?”
杨福背过身倒茶,不敢直面卫朝夕,只低声问:“你还来做什么?”
“我?我来谢谢你啊。”
杨福一怔。
“此处只有我们二人,你也不必遮遮掩掩。”卫朝夕巧笑嫣然,拍拍胸脯道:“我知你身份神秘,但没料到你竟有这样大的能耐。你放心,我保证我没有说出去,就连阿瓷问我,我都没泄露你的消息。”
杨福有些糊涂了。
他的确恳求过尚铭,不要对卫朝夕用刑,吃穿用度都善待她一些。就连尚铭原本打算让卫朝夕顶包的想法,也是因杨福的极力反对而放弃。
但毕竟是他将她送进了东厂大牢。
莫非这个傻大妞一点怀疑都没有?
杨福转过身打量她,幽静月华下,她的双眸清亮明澈,带着一抹玩笑意味:“怎么?现在没别人,莫非你还要说那日救我出狱的不是你吗?”她笑着看他:“虽然那日牢中光线很暗,你装得格外凌厉和傲慢,但我还是看清了你的脸,别想狡辩!”
“……”杨福沉默,卫朝夕如何出狱的细节,尚铭从未告诉过他。他只知道尚铭想把汪直引来,却没料到,汪直会亲自去东厂大牢接卫朝夕。
额头涔涔冷汗落下,原来,她竟是将救她出去汪直,当成了自己。
如此机缘,如此巧合,但若是有一个不小心,便会是全盘泄露。
他用手背抹了抹额间薄汗,心中挣扎一番,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的确是我。但是,这又怎样?”
“对你不怎样,但对我不同。”卫朝夕低语一句,手指揉搓在背后,鼓起勇气看向杨福:“我这一趟来,除了道谢,还想问一问……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杨福眼皮微跳,呆了好一会儿,脑袋有点发懵,半晌才别过脸,硬邦邦说道:“不过是略施薄力罢了……”
卫朝夕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面上神情,被他这句话刺激,又逼近了一步:“你在犹豫,你没说实话。”
她的情绪酝酿充分,那股不屈不挠的任性劲儿也跟了上来,多日积累的怀疑、感激、惦念融成一片,此刻凝成高点,激得她一头扑进他怀中,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我虽然不懂狱中的条条框框,但也不傻。东厂抓捕的阵势那样大,救我出来必定需要一番周折。杨福,我不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就是想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要救我?”
杨福眼中闪烁,霎时有千万种念头奔过。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卫朝夕时,小姑娘盯着他餐盒里的栗子糕,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她这样爱吃,莽撞,又一腔任性,以至于利用之时顺手拈来,完事儿后还傻乎乎地帮他数钱。
他想到这里,心中又是柔软又是歉意,不禁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发。
卫朝夕身体微怔,感受到他的动作,双臂越绞越紧,直把两个人勒得喘不过气。
“你只问我为什么救你,却不问为什么你会被抓进去吗?”杨福终于忍不住问。
“同你有关吗?”
杨福眼神黯然,点了点头。
卫朝夕手软了一下,又飞快再次抓紧了他:“那也不管,反正最后是你把我救出来了。”
她只当杨福是想支开她,压根没相信这番话。
“傻姑娘。”杨福觉得心酸,捧着她圆润的可爱的肩膀,心里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也开始隐隐约约惦念着这个姑娘呢?
他与她的相处,每一次都是风风火火,却又鬼鬼祟祟。一共也没见过几次,却这般荒诞不经地生出情愫。她在牢中之时,他屡次忍不住想要救她,但终究力薄,最后带她出来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可他不愿意拆穿这误解。
“如果,我是说如果……”杨福被卫朝夕的情绪染得激动,手中发丝柔滑的质感令他久已褶皱的心也展平开来:“如果有一日,我能够达成使命,功成身退,我答应你,一定去找你。”
“你还不知道去哪儿找我呢。”
“你同淮王世子一起来京,必定是在鄱阳了。”
卫朝夕摇了摇头:“不,我不在鄱阳。我在瓷都,景德镇。你记住了。”
“景德镇?”
“嗯。”
某些回忆袭上心头。杨福的手掌颤了颤。
“怎么了?”
“没什么……”仿佛被一桶冷水浇过,杨福方才的激动瞬间减退。他看了看窗外一轮弦月,觉得有些冷,伸手替卫朝夕拢了拢衣领:“天色已晚,你该回去了。”
“那方才你的话……”
“算数。”杨福犹豫了一下,将她略有冰凉的小手满满窝在自己的掌心,心里盈满了许多话还想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喃喃念着:“若我能功成身退……”
若他能功成身退,了结陈年旧仇,原本就计划去景德镇。因为在那里,还有一段他因他一时错手欠下的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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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朝夕从杨福那儿回到驿站以后,发现驻守的护卫突然多了几成。
“莫非是淮王又遇刺了?”鉴于上次淮王在驿站遇见刺客,还落了个多处骨折,卫朝夕首先便想到了这种可能。
她找旁人一问,果然是遇见了刺客,只不过对象并非淮王,而是沈瓷和朱见濂。
“阿瓷怎么样了?”卫朝夕慌忙问。
那驻守的护卫答道:“我当时并不在场,你去找沈姑娘看看便知,她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