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处在精疲力竭的边缘,往往是运动状态最佳的时候。
而战斗机油箱几近干涸,也是这头钢翼猛兽最可怕之时。全机不必背负沉重的燃料,一身轻松。整架飞机从蒙皮、襟翼到发动机,全都热乎乎的,每寸关节都完全舒展开来。此刻正是飞行员和战斗机之间联系最紧密的最佳时期。
卡拉像是到了马拉松长跑的最后冲刺,虽说每一丝力量都是挤出来的,但肌肉运动感却极为舒服,动作行云流水。自己的思维流淌仿佛是在过山车轨道上踩独轮车:虽说失误摔下来是迟早,可此时此刻就是无比顺畅。身体动作有半毫失误便会坠落,但每分移动却精准无差。
整架f-14的运动可以说是舒服极了。
眼前正是一展拳脚的好地方——彩虹之地、前美亚利桑那州的科罗拉多大峡谷。这片辽阔无垠的桌状高地之间,蜿蜒匍匐着巨蟒版的可怕峡谷,深不见底。陡峭的山崖侧面分布着从寒武纪到新生代各个时期的岩层,色调显得丰富而怪异,如同把好几个世界压扁后叠在一起,呈现出多重的色彩。
彩虹之地得名原因不仅如此。早在战前,科罗拉多大峡谷就拥有色彩多变的魔力。原本深褐色的岩石,在一天的不同时段、不同日照下会依次呈现出深蓝、红棕、橙红,看上去诡异而充满魅力的颜色。甲午年大战后这种现象更为明显。战争中频繁使用的大威力空爆炸弹,对附近的地形和空气状况造成了极严重的影响,科罗拉多大峡谷整日笼罩在奇异的红雾之中,色彩变化更为丰富绚烂,如同魔鬼的舞池。
卡拉驾驶着f-14继续俯冲,平视显示器上的高度刻度简直像是高速飞轮、发了疯地往上滚,指针如跳水似的直线下落。高度越低、空气越稠密,对于一架超音速战斗机来说,低空飞行就像在浆糊中游泳、甚至在铁砂里磨砺。前机身的座舱盖狭缝、附面层隔道,但凡有一丁点儿狭缝都会形成尖利而巨大的空穴噪音,搞得身旁像是一万个周末集市的声音压缩在五分钟里释放,无比嘈杂。
她心里明白了蒙击的计划,利用眼前这刀刻般又直又深的科罗拉多大峡谷逃脱。只要把飞机保持在峡谷之内、向西穿行,百日鬼型b-72轰炸机根本不可能发现自己。更何况浓密的红雾、岩壁的遮挡,都会干扰激光攻击的效果。
对于自己而言,这是一次巨大的挑战。一旦决定沉入峡谷,那便飞得越低越好。红雾大多沉积在中高位置,越靠谷底越清澈。只不过,在峡谷中贴地飞行,难度可想而知。
高度快速下降,地面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细长。前方的岩石、树木刚刚能看清轮廓,便立刻化作发亮的束线朝身后快速飞掠,不同颜色的无数砂石植被全都拉成斑斓的丝线,在面前织出一条如溪水般发亮的多彩布匹。
此刻是人体速度感最强的时候。假设在高空,无论是马赫数3、马赫数7乃至15,对于没有参照物的飞行员来说就算速度再快也没有任何感觉,不过是仪表上的数字罢了。若是在地面开车,地景倒是丰富,可再好的赛车也不可能让一名超音速战斗机飞行员感到刺激。
唯有超低空超音速飞行才是最有魅力的发泄。
只要在超低空飞行,身体的感觉就像吸食兴奋剂,只求更多!更多!速度越快、高度越低,身体得到的快感会成倍增加。无数飞行员就是为了追求这种感觉而坠地或撞山,可自从飞机发明的那一刻开始,飞行员前仆后继地热衷这种无意义的冒险。
贴地、超音速,制造地表引爆,只要体会一次就永远忘不了那种致命快感。
卡拉此时已经进入了某种浑身亢奋而濒临崩溃的极限状态,面对眼前的超级大峡谷,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核武器电磁冲击的影响正在快速减退,b61型战术核弹毕竟不是用来毁灭地球的武器,范围有限。逃脱爆心半径的f-14开始重新接收各种情报数据信息。这些资料大多是根据地面观测站和无线电阵列获得,系统还能直接从新闻网中筛选有效信息。从周围形势看,蒙击是对的。另两架b-72激光攻击机距离虽然远、动作缓慢笨拙,但此时已经改变航向,朝着预定拦截点行进、而不是蒙击的方向。
身后的中空位置,浓密云团的翻滚方向开始变得怪异起来,最近的百日鬼型b-72显然也发现了卡拉的意图,正在往大峡谷方向靠近。要不是蒙击的挤压纠缠,这头凶兽早已追到眼前。
“时间不多了。”
卡拉猛一推杆,战斗机像是鸬鹚入水,一头扎进了最近的峡谷之中。
咚一声闷响,自己像是掉进了井里,感觉怪极了。
每个人在游泳时都会有这种感觉。当整个身体没入水中,顿时像换了个世界。纷乱的声音、明亮的日晒,还有嬉闹、热烈、乱哄哄的伙伴们全都不见了,自己被封进了一块大果冻里,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听到的都是懵懵懂懂。
卡拉此时就是这种感觉。冲入大峡谷的缝隙里就好像跳水似的,噗通一声便换了个世界。红雾弥漫,山崖陡峭,稍不注意便得撞上。
她像是拈花似的又轻轻推了一下杆、甚至更应该说是朝前碰了碰。即便是如此小心的动作,f-14重型战斗机仍然如同是猛虎下山猛地扎了下去,眼看着就要蹭在地上打滚儿。
千钧一发,这种时候最忌讳再拉杆抬机头。虽说升高拉杆、降低推杆,这是个简单的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