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还记得我被抓去献祭前一晚你说了什么吗?”
吕母抬头,脸上只有慌张,只是不知道吕母的慌张无语,是因为之前种种让她慌张的讲不出话,还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答案而慌张。
“你说,你下辈子会好好疼我。”吕四曲已经含泪的眼睛对上他亲娘的,“娘,虎毒尚不食子,可你们却让人拿我去当活祭品,既然如此,你就当四曲儿已经死在山神庙里了,娘,如果你心底真有儿子,下辈子,请别再让人把儿子抓去祭山神了,我很害怕。”
吕四曲话一出,吕母的眼泪突然停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吕四曲,好似看到不认识的人,她仔细的看着眼前的男孩,这才发现眼前的人跟记忆里那个四曲儿差了好多。
她是千金之女,虽为庶出,但仍是千金之女,身边有随伺丫环,后来父亲和大姨作主让她嫁到吕家,吕家人让她下厨操持三餐,让她跟着姑嫂仆妇蹲在井前洗衣服,冬天不到,她的手就冻的出血,后来她怀孕了,她底子弱,差点流产,她躺在床上养胎,那时她真想一辈子都怀着胎,嫁到吕家后,她从没有一天睡饱过。
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大夫说她底子不好,让她养个两年再生,可公婆不肯,她不敢让公婆不高兴,她没喝大夫给的抑孕药,不到一年又怀,这次还是个女孩,她的身子更弱了,甚至弱到没有奶水,孩子一出生就让公婆抱走,她连换个尿布都不用,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梅树,遥想以前她娘亲腌的青梅,那些卧床的日子吃用虽不像在家里好,但至少她不用再蹲到井前洗衣服了。
接着,接二连三,她生了五女四男,其中一个女孩甚至还没出娘胎就让人给订走,这些事,她都知道,知道归知道,但这些事在她的心底并不那么深刻,在吕家人眼里她就是个身子弱的千金,她也这样说服自己,她身子弱,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主,她只想看着青梅树回忆着她未出阁时那段美好的日子。
二妞被逼冲喜的事她知道,之后被再嫁痴儿的事她也全都清楚,四曲儿祭山神的事公公也跟她说了,听的当下她也觉得不妥,可是婆婆说,二曲要娶妻,要起新房,如果没有祭山神庙赔偿的那份钱,就要辞退家里帮佣的老妇,婆婆话一出,她的手突然痛了起来,十多年前手冻裂了还要洗衣服的记忆上涌,她赶紧点了头,她害怕,她真的害怕,那种从天未亮忙到天暗了还不能沾床的日子,她想都不愿想。
从来没有人怪过她,她也这样安慰自己,可现在,她的儿子,那个总希望她身体赶快好的四曲儿,却对她说虎毒尚不食子,要她真有心,下辈子别再送他祭山神,他会害怕,她从没有想过这些,总以为所有人都知道她身子弱,都体谅她身子弱的。
吕母神情恍惚的站了起来,她伸手想摸吕四曲,吕四曲别开了脸,吕母看着落空的手好一会,突然尖叫着“我要回家,他不是四曲儿,他不是四曲儿,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累了,我胸口好难受,我要回去,我要躺着,我要躺着,我…要…回…去…呜。”
吕母夺门而出,吕父转头看着吕四曲,发现吕四曲面无表情,也只能忿忿然跟着走了,只有吕二曲看了吕四曲,又看了看门外,再转身看向吕四曲,腆着笑道:“四曲啊,当初要让你去当活献品的事二哥是不同意的,可二哥人微言轻做不了主,你可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连二哥也气喔,你心情不好,二哥先回去了,你啥时成亲?二哥来给你主婚,成亲嘛,男方家里没个人不好看的。”
说完,又不死心的盯着吕四曲瞧了好一会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