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住持方丈是——”
“颜家?住持方丈是颜家的人?!”
“嘘,小声一点!”
我向周围环视了一眼,对上那些诧异中带着惊惶的目光,轻轻的叹了口气。
颜家二子颜贻之出家为僧这件事,虽然不是秘密,但在颜家绝对是个禁忌,既然是禁忌,自然就没有人会去提起,因此久而久之,大家好像都被训练成了一种习惯,将这件事,将这个人,埋进尘埃里。
而他在天目寺清修这些年,自然也不会愿意再沾惹上任何的红尘俗世,尤其是颜家的。
再加上,天目寺中,老一辈僧人已经全都埋骨塔林,知道他来历的人少了,有资格谈论的人更少了。
这样一来,这件事,就真的成了一个秘密。
不过今晚,无畏和尚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倒并不是要拆什么台,因为他毕竟还是颜家的人,对于他的死,是佛门的事,也同样是西川的大事,一方面天目寺要做好他的后事,另一方面,也必须让颜家知道这个消息。
看不出来,无畏和尚倒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想到这里,我回过神对着裴元丰还有唐婷他们几个说道:“住持方丈是我的二叔,颜家的二爷。他圆寂也是一件大事,我先进去看看,有什么安排,我会随时跟你们交代的。”
这话一出,安阳公子和唐婷都立刻点头应了。
无畏和尚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我这才转身走进了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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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禅院里的宁静显然已经被打破了,火光、烛光从灰墙外照射进来,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投下了光怪陆离的影像。
人死了,可这个院子,却像是活了。
我慢慢的走上台阶,大门洞开,夜晚冰冷的风已经灌满了整间禅房,香炉里升起的青烟几乎还未成型就已经消散在了空中,那淡不可闻的檀香味在鼻尖一闪而过。
几个年纪较老的僧人此刻都在这间禅房里,回头见到我,也只是简单的双手合十见了个礼,而那两个一直守在这禅院里的僧侣此刻正断断续续的说着:
“住持方丈往日入定之前,都会交代寺里的一些事情。但这一次,他老人家什么都没说。”
“我和师兄觉得有点奇怪。”
“平日方丈入定的时候,我们都经常见到,这一次,我们怎么看,都有些不对。”
“所以,我们今天才壮着胆子,进了禅房,谁知——”
那两个僧侣说到这里,都红了眼眶,低下了头。
我站在门口,一时也失去了动作。
甚至,连周围那些人再开口说什么,我都已经完全听不到了,我所有的心神,都放到了那个蒲团上,安静的身影上。
正觉,颜贻之,我的二叔。
他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那里,干瘦的身上裹着鲜红的袈裟,明明是那样鲜艳热烈的颜色,这一刻却透出了一种异样的沉寂;他双目低垂,枯黄的脸上没有任何温度,任何表情,甚至连屋子里摇曳的烛火,也照不亮他那晦暗的神色。
和那一夜,我见到他时,分明是一样的。
这一瞬间,我的眼前突然一阵模糊。
几乎是眼前这样的场景,同样的感觉,在这一刻,记忆和显示完全的重叠了起来。
艾叔叔……
他也是这样,静静的坐在那里,毫无声息,当我想要再见他一眼的时候,他已然离去。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颜贻之,我的二叔,竟然也是用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每一个长辈,每一个可能知晓我父母的往事的人,都在我好不容易见到他们,好不容易可以知道一点线索之后,就这样离去?
这,难道是上天的安排吗?
难道,我真的永远无法解开当初的那些谜团,永远不能明白,他们曾经经历过的爱恨?
就在我挣扎着看着那模糊的身影,几乎快要站不稳的时候,一个看起来格外老沉持重的僧人慢慢的走到我身边,双手合十道:“女施主。”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眼眶中满是泪水,也实在看不清这人的模样,只勉强哽咽着回了一礼:“大师。”
“老衲知道,女施主乃是正觉的俗家亲眷,照理,这些事情应该由你们来打理。但正觉毕竟是在本寺剃度出家,早已是方外之人。此次他圆寂归一,所遗身后之事,本寺上下——”
不等他说完,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平静的说道:“我明白大师的意思,二叔既然是天目寺的住持,他的身后事自然是天目寺的事,你们照规矩办即可,我不会插手的。”
“阿弥陀佛。”
“只有一件,”我说道:“二叔过世,毕竟也是颜家的事,我需要通知成都的人,到时候若颜家有何安排,还望大师能通融方便。”
那老僧回头看了其他几个僧人一眼,他们都纷纷点了点头,他便对我说道:“好。”
我点点头,又道了声谢。
“那么,女施主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我知道他们是要商讨一些遗留的事了,正觉毕竟是天目寺的住持,虽然听他们说起,这些年来他已经不见外人,而且经常入定,应该是不怎么实际的管理寺内的事务,但住持圆寂,后继的人选他们自然是要商讨的。
而这,也就是天目寺的内务了。
照理,我也该告辞了,可我想了想,又开口道:“大师。”
那位老僧回过头来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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