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苏宛此言,房元礼双瞳立刻紧缩,手掌收入月白常服之中。
今日能来暖园之人不是王公贵子便是侯门千金,对于三年之前的事情众人心中皆是心知肚明,只是碍于房元礼现在位高权重不敢当面议论而已。
万没想到,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竟然敢当房元礼的面直问:若大人如此,当如何是好!
三年之前陈氏王朝覆灭,若无房元礼大力襄助,汝阳王绝不会如此轻易的便能控制帝都,进而掌握天下。
只可惜虽然当年汝阳王与房元礼谋划虽好,却被长公主一把火烧了青宴台,烧出了一个无法抹去的真相!
自从新朝开辟,国号更迭,虽然天下无人提及此事,但是所有人的心中都清楚,宰相房大人有能力,有才干,可是对于前朝与前朝长公主的背叛是他一生都无法抹去的污点!
原本安坐与案几之后的霍靖听到苏宛此言亦是一愣,自己跟房元礼是不对付,但绝对不会在房元礼面前如此赤裸裸的直戳对方短处!
当年靖凰长公主自焚于青宴台,给天下人烧出了一个真相,也给房元礼的心上烧出一块不可触摸的伤痕。
想到这里,霍靖不禁身子稍微向前倾了倾,看着站在厅中那面容清秀双目之中闪着不屈之色的姑娘,不由想起当年那个温婉善良、聪慧异常的长公主。
那双明亮中带着和蔼的眼睛,那一抹常挂在她嘴边浅浅的笑意,还有那清脆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被自己深深的刻在心中,从来未曾忘记。
本以为如长公主这般天资纵横、贵气天生之人此生自己定然不会再见,万没想到今天晚上竟然让自己碰到,这威武候家的小姐倒是有当年长公主一二分的胆气。
苏宛的话掷地有声,满园之人噤若寒蝉!
房元礼盯着苏宛,而后双手背到身后,缓步走向苏宛。下摆轻动,玉佩环鸣。月白色的常服在月光照耀之下衬托的他如同漫步于白云之间的仙人一般潇洒。
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房元礼,苏宛心中毫不畏惧。她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前世二十年的时间早已经将皇家的威严气度深深的刻在她的骨子里。
当年面对汝阳王数万大军,她亦不曾后退半步,眼中更是从未出现过惧色。难道如今还会在这个负心薄幸之人面前退却?要知道,当年,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举火自焚。
即便今世换个皮囊,但她的心却还是三年之前令天下万人争相传诵的长公主的心,何惧房元礼?
脚步已停,房元礼仔细的打量着面前之人。
浅紫挑金的曳地宫装,剪裁的极是合身;繁复的飞仙髻之上并未插有各色金钗玉簪,双颊之上也只是淡淡的晕了胭脂,如此打扮不仅未曾显得寒酸反在今晚满眼珠翠之中令人眼前一亮。
只是那凤目之上眼角秀眉被炭笔细细描摹,衬得她凤目之中光芒凌厉无匹。恍惚之间,房元礼只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这女子,而是昔日故人!
半晌之后,房元礼才回过神来,当年那人在自己眼睛底下被烧成一把白灰,自是再无复生可能。
这小姑娘虽与她有三四分神似,但就算是差了一丝也不是当年之人,自己无需多心,“生当作君臣,死亦为君魂。若当嵇康那时情景,元礼自然会慷慨赴死,绝不犹豫。”
此言一出满园之人尽数叫好,交口称赞宰相大人不愧是当朝第一忠臣,如此风骨这般气节当为天下人之楷模!至于这称赞之中有几分是真情有几分是假意,只有说话的人心中清楚。
月白常服纤尘不染,面前之人神色不变。
只是衣裳是否染尘一眼便能看出,良心存在与否却无人能够分辨。只是房元礼能如此大言不惭的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如此冠冕堂皇之言,看来他的良心当年倒是丢的一干二净。
衣袖轻动,苏宛微微一笑,“大人如此忠于当今圣上,小女子佩服。”说着话锋一转,“有劳霍将军与房大人二位亲自点评,小女子琴曲已毕,还请诸位指教。”
方才话一出口苏宛便觉不妥,以自己现在在威武候府都立足未稳的境地,实在不宜引起房元礼的重视,否则内外交困之下自己的大计定然会被延迟,得不偿失。
故此一见房元礼回话苏宛便顺水推舟准备将此事就此揭过。
话音刚落,众人还未说话便听房元礼再次开口,“姑娘莫急,在下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苏宛淡淡一笑,“房大人客气,请教谈不上。大人有事尽管开口,小女子定然知无不言。”
房元礼点点头,看着苏宛笑道:“在下昔日有位故友,也曾弹过广陵散,几乎与姑娘所弹曲调一模一样,便是其中那抹红尘贪恋之意都如出一辙,不知姑娘所弹何人所授?”
听闻此言苏宛心中一惊,自己方才只顾一鸣惊人,却忘记在场众人虽未听过自己所续广陵散,房元礼当年在寝房之中却是听过自己弹奏一回。
苏宛再看向房元礼之时,却见他面上带笑嘴角微勾,但双目之中冰冷至极却是连半分笑意也无!
幸而苏宛极为镇定,心中虽惊,面上却是半分异色也未曾露出,“小女子琴技乃是京城名家陈先生所授。方才续曲乃是昔年一时兴起拙劣之作。若小女子所弹果真与大人那位故人如出一辙,大人定要将那位故人介绍给小女子才是。”
冰冷的目光在苏宛的脸上游走,甚至连周围的温度都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