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的仪仗绵延一里多,一时旧都中人竞相来观看。子敛觉得太过招摇,一路心惊胆战,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只盼能快点下葬完毕。
一路逶迤,等到了墓地,也日上中天,接近正午了。成戍挥动法杖召唤祭火分散于各个火盆,将黑暗幽深的墓室照得通亮,棺椁缓慢移入墓中正位,各色陪葬祭器也都摆放停当一一击碎,两位一直伺候夫人的女婢自愿殉主,饮药自行入棺,一并抬入墓室。
外面祭台牲礼都已经备齐,随着成戍一声:“闭穴,封土!”墓室关闭,几十名奴隶一起挥舞石铲往上填土,一座巨大的坟茔很快就出现在眼前。又一队奴隶用绳绞了巨石上前夯实封土,一边喊号子夯土,一边往上泼稀薄的米汤,直把个坟堆筑得如铜墙一般。
“礼毕!设享堂!”成戍口中唱诵,从人将案几、祭品都移入享堂,点上长明灯,留下守墓之人,葬礼这才算完全结束。围观的旧都中人许久都没有见过这样规制的王族丧仪,只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观礼吊唁的亲友们也心中暗暗纳罕这一贯低调安稳的王弟子敛怎么做出这样招摇的事来?只有夫人母族高辛氏的众人深感欣慰,一直以来都觉得高辛氏的女儿待在这穷乡僻壤比个普通贵族都不如,现在总算能风光大葬,也算不屈高辛氏的体面。
终于等到众人一一散去,子敛也累倒在榻上,送完宾客的将军姜吉门外回话:“大人,宾客都已恭送完毕。您可以安心休息了。”
“姜吉,你进来。”子敛出声叫道。
姜吉轻轻推门而入,立于大人身侧,拱手抱拳说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子敛伸手揉揉额前与鬓角,睁开疲累的眼睛,问道:“姜吉,这些年委屈你跟着我在这乡间了。”
姜吉听了这话大感困惑,单膝跪地,低头说道:“能跟随大人已经是我的福气了,不敢说委屈。”
只见子敛抬眼望向正展开的窗户,一枝叶已几乎落尽的梧桐斜斜地现在框里,远处天际一队鸿雁高飞而去,他轻轻叹了口气,说:“连鸟雀都知道,寻和暖之处过冬,确实是委屈你了。”
姜吉更是不知如何作答,好在与大人一贯熟了的,并不以为意,看向子敛大人,说道:“今日大人这是怎么了?竟说出如此言语?有什么要我去做的事情,还请大人吩咐。”
“没什么,只是见今日丧仪之上,人人都以丧仪隆重而多瞧我这王弟一眼。可见人还是在意外在的威势啊!你若是不跟着我,怕是早就沙场建功,有了自己的奴隶了。现在只能随我在这乡间做个农夫,在稼樯间埋没。”子敛轻轻拍拍姜吉的衣袖。
“大人何必如此灰心?总会有出头的一日!”姜吉再次跪倒,“姜吉只愿为大人建功!这里有什么不好?稼樯是我大商之本,也不算虚度光阴。”
“是啊!”子敛见檐下燕子啾啾归巢,已经好多年了,这一窝燕子每年都来自己檐下筑巢繁衍,也算得旧相识。如今它们也该往南方过冬了,总归都要找自己的去处了。他再次揉揉眼目,说道:“明日便可沐浴了,更衣之后,你便请了祭司来厅堂内相见。”
“是!大人还请早点歇息吧。连日劳顿,大人若再有闪失,我们这些跟随的人更是万疚难辞!”姜吉说完便拽上门离去了。
第二天清晨,子敛于睡梦中便听得廊下燕子“啾啾喳喳”地鸣叫,脸上便含了笑意,轻轻坐起,走到窗前,推开隔窗,一股清晨的树木清香扑鼻而来。两只燕子“咻”地飞下来,落在窗台上,一只还跳到他手边轻轻啄他的手。子敛轻轻笑笑,丝毫不以为意,嘴里还念叨着:“玄鸟,玄鸟,你这是要去南方了吧?天上的玄鸟大神告诉你们该走了吗?明年可还要回来啊!”说到这里他又想起成戍的话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正在思索间两只小燕子“忒儿”地又飞走了,在他上方还盘旋了好一会儿,子敛看着它们说:“玄鸟,玄鸟,祭司说我可能会离开这里,明年若是在这里找不到我,就。”
檐下的燕巢里又飞出几只燕子来,仿佛能听懂他的话似的,来回翻飞了一会儿便一齐向着天空飞走了。子敛直看的它们都飞过院墙,看不见踪迹了,这才嘱咐早已立在门口的小厮:“去准备热水吧,我要沐浴更衣。”
到了巳时,子敛已经熏香更衣完毕,自己缓步走到厅堂前,就见成戍已经早早在此等候了,姜吉也站在一旁陪侍着。他向两人微微一笑,说道:“都随我进堂内叙话。”说着自己就先行上前打开屋门,迈步走了进去。
两人尾随而入,姜吉进门后将门关好,站在子敛大人身侧。成戍看看姜吉又看看王弟,并不言语。子敛见他如此,笑着说:“祭司不必过虑。姜吉于我,不只是心腹,乃是可以托付性命之友。”
成戍点点头,问道:“不知大人召我前来要议何事?”他心中暗喜,若是大人不请他来叙话,自己还真不知该找什么机会说出此行的最终目的。
子敛笑笑,心中很是明白成戍的以退为进,久不在都中,这样的官话竟然听起来如此风趣。他非常诚恳地说:“昨日仓促,还请祭司将昨日的誓言详细解释一下。”
成戍点点头,刚要开口,屋门被拍得“啪啪”作响,小厮在外面兴奋地喊:“大人!大人!都中来人了!马上就要进门,您赶快整理下仪驾。”
子敛皱着眉头斥责:“什么时候这样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