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氏祖孙从扬州回来栈,可自从朱启来了以后,不但行程耽搁了,就连住的地方也换到了附近的驿馆里。
华琴也跟着沾了朱启的光,吃食好了不止一个档次,不过朱启估摸着是身份高贵,寻常是见不到他人的。
这天她闲来无事去后院帮靳家的嬷嬷晾衣服,一只京巴摇头摆尾地从天井那边窜了出来,它模样很像小时候大哥院子里养的那只。
家里的那只京巴,在她六岁那年就死了,她和大哥在后山给它立了个坟,偶尔也会拎几块骨头,去那儿说话,不过自它死了之后,家里也没再养过狗了。
华琴一眼就喜欢上了它,放下铜盆,过去想摸一摸它,它被养得很好,毛发长的遮住了眼睛,模样甚是讨喜……她走过去的时候,好像被它发现了,抬起头瞧了她一眼,就迈着小短腿跑了。
华琴愈发觉得这京巴可爱,就追了上去,它长得胖是胖,却跑得很快,她追了好半天才逮它,它被逮住了也不安分,不停地在那挣扎。
华琴将它抱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它的毛发,渐渐它就不闹了。
她刚刚追京巴的时候没留意方向,这会儿抬头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有些陌生,面前是一座假山,假山往前是抄手游廊,游廊尽头,是一排厢房,装潢得分为好看。
她正想过去一探究竟,隐约就听到有人谈话的声音,细听之下才辨认出,是那位她常去逗的内侍,她探出半个头去看,果真看到他正垂着手,恭敬地跟一个中年男子说话。
那男子着装富贵,浑身上下都有股子与生俱来的贵气,她大概猜出,他应该就是靳家祖孙口中的老爷了。
她想这样的人,还是不要去惹好了,她转身就想走了,京巴却突然从她怀里挣脱,朝着那位老爷的方向,飞快地跑了过去。
华琴很怕京巴会惊扰了他,连忙就从假山后出来,跑过去想把京巴追回来。
才出假山,就看到对面的房顶上,有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手里拿着弩箭,对准了那位老爷心脏的方向拉开了弓。
“小心!”她惊呼出声,身体已先意识一步跳了出去,挡在那老爷的面前。
弩箭不出所料射到了她身上,刺骨的疼痛袭了过来,让她身体踉跄倒在了地上,意识已渐渐模糊了,耳边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人去抓那屋檐上的人。
她被人抱到了房里,很快就有大夫过来替她拔箭、上药、处理伤口,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才渐渐恢复意识。
朱启就坐在他床旁边,拎着药箱的大夫跪到了地上,神情瞧着竟有些害怕。
“她怎么样了?”朱启淡淡地问地上的人。
大夫头垂得很低,额头上冒着细汗,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只伤到了肩膀,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她是个姑娘家,以后难免会留疤。臣……”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把她治好。”还未等大夫说完,朱启就沉声道,然后喊了靳家的祖孙进来。
华琴感觉到气氛不对劲,连忙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大夫拖着药箱出去了,靳家祖孙很恭敬地喊了他一声老爷。
“人抓到了吗?”朱启问他们。
靳老太爷上前说:“抓是抓到了,但是已经服毒自尽,没留下什么线索。”
朱启眼皮也没抬一下,就说:“尸体丢到乱葬岗喂狼。驿馆的人也一并处置了。”
靳老太爷低声应是,朱启就让人先出去了,等华琴稍微好些了,就看到驿馆果真都换了一批人。
她底子还算可以,用的药又皆是最好的,没几天就能下床走路了,朱启每日都会过来看她,不过却不跟她说什么话,只看一眼就离开了。
这****醒来发现房里没人,就想出去走走,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是朱启的声音,他问靳世林:“你怎么会带一个女子出门?”
靳世林似乎不想告诉朱启,她的身份,编了慌说:“是舍妹顽皮,惊扰了老爷。”
大抵是让他不要追究的意思,驿馆一般只给朝中官员住的,极少有女眷在的。
华琴也知道自己给靳世林惹麻烦了,心想等她伤势好些,就离开好了。
反正这儿离京都也不远了,她一个人也是能回去的。
偷听总归是不好的行为,她打定主意之后,就想回去继续躺着了,却突然听到那老爷低沉的声音说:“既然是你妹妹,又立了这么大的功,以后便让她跟着我吧。”
靳世林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不知是心中不甘,还是想到她的性子,恐怕不适合,当即就跪了下来,声音竟带了几分急促,“舍妹还小,父亲想多留她几年,所以……”
朱启倒也没勉强,摆了摆手,淡淡地道:“那便算了。回去好好跟你父亲学,以后总归是能有所作为的。”
靳世林恭敬地应是,脚步声渐渐远了,华琴只觉得很奇怪,不明白靳世林为何要说她是他妹妹,那人又为什么说立功之类的话。
她满头雾水地又回去睡了一觉,等到了夜里,靳世林却进来与她说:“你恐怕不能待在这里了。我跟老爷撒了谎,说你是我妹妹……你到我们靳家避避风头吧。”
华琴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要避风头,但想着靳世林总归不会害他,就答应下来了。
靳世林连夜把她送到了靳府,这一待就是五年,这五年里她终于知道了朱启的身份,竟是当朝的天子……也难怪靳世林这么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