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活下来之后的所有时光,似乎都是在为母亲祭奠,他的心早就已经跟着去了。”
米雅说出这一句来,垂头下去,似是不想让白野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但是眼眶里头的热,却是已经忍不住化作水汽,悄悄滴落下来那么一两颗破碎的晶莹。
“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一样地活着,后来我基本,都得靠我自己照顾我自己,还有照顾他,不过好在,挫折从来都是会让人成长的,我现在不是也活过来了长这么大了么?考了不错的大学,有了不错的职业,等着以后职业发展得顺利了,慢慢将学费贷款还掉,世界就很美好了,不是么?你看,你已经手术成功了,这次的病,不过就是一个挫折而已,尼采说,杀不死我的,会让我变得更强大。不是么?”
米雅微微笑了两声,这么说了一句,抬眸看着她,眼睛有些红红的,脸上却是没有眼泪。
白野的表情有些微微的怔,原来……
这个女人把她心里的那些柔软扒开来,把那些惨痛的记忆扒开来,就是为了安慰他……
他忽然心里头有些许松动,唇角浅浅扯了一下,深邃的眸子里头,目光星辰一般,就这么静静看向米雅的脸。
而后,淡色的唇微微翕合,吐出一句来,“那些贷款……我帮你还吧。”
米雅一怔,定定看着白野,她脸上表情有着片刻僵硬,而后先前那些温和啊柔软啊什么的,瞬间消逝,暴躁又马上弥漫了整张脸,她直接腾一下站了起来
眉头紧紧皱着,一脸的脾气。
“我呸!卓白野,你是在瞧不起我么?!我好心好意安慰你,你以为我在卖惨?”
米雅显然气得不轻,那样子像是如果白野不是个病人,她恐怕都要冲上去干架了……
白野眸子轻轻眨了眨,脸上表情未变,看着米雅,似乎对她脸上的暴躁,并没有什么太多情绪。
他轻轻抿唇,“不是瞧不起,我已经经历过生死,事实上我原本就一直很清楚,钱于我而言,只是一个数字,在我的银行户头里,就是一串死的数字罢了,但是于其他人而言,这数字能让他们解燃眉之急,甚至,能让他们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白野微微笑了笑,“我从年纪还小的时候,就一直在资助很多人了,比如……沃伦。”
他的话让米雅脸上的暴躁稍稍和缓了一些,只是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白野罢了。
白野淡淡地继续往下说道,“我可以让你有不一样的人生。这于我而言很轻松,但于你而言是慷慨。所以你可以不用把这看做是施舍,你可以看做是帮助。”
他说得就那么平静,就那么淡然。
语气里头甚至都没有太大的起伏,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武断会让人那么有想要深信不疑的念头。
米雅的眉头轻轻皱着,不解地看着白野,“帮助都是互相的,或者是要有回报的,沃伦是你最得力的助手,而我,只是个医生,你图什么呀?”
白野抿唇浅浅笑了笑,“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你是个医生,而我是个病人。”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指了指他缠着层层纱布的头,“我这里有病,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复发,不是么?”
白野说出这句话来,米雅眉头依旧皱着,“别开玩笑,我在美国工作,停留在中国只是暂时的。”
“美国么?”白野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听着她这话,小声自语般地问了一句,就继续说道,“也好。加州的阳光很好,不是么。”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甚至,他甚至没有过预想自己能够熬过这一次,但是他熬过来了,活过来了。
人一旦经历过生死危机之后,很多事情容易看淡。
白野现在,就看得很淡了。
他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做不到的,再怎么努力恐怕也是白费,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努力什么了。
她结婚了,她生孩子了,她幸福着。
他还能做什么呢?他还能给什么比沈伯言能给她更好的呢?或者说,他还能给什么比沈伯言能给她的,更让她想要的呢?
莫长安说过的,只有沈伯言给的,才是她最想要的。
那么,就够了。就这样吧。
白野拨了个电话给沃伦,在电话里,就很直截了当地吩咐了,让沃伦送一张一百万美金的支票过来。
挂了电话之后,就闭眼准备休息。
看着病床上闭上眸子的男人,米雅忽然觉得,她看不懂这个男人。
难怪父亲说,东方那个迷人的国度,神秘而底蕴深厚……
她轻轻抿着唇,准备站起身来,不惊扰他的休息。
只是刚站起身来,床上男人眼睛没有睁开,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房间里有人挺好的,空空荡荡的安静,反而让人难受。”
米雅没做声,只是已经站起来的身子,又缓缓坐下了。
看着床上的男人缓缓陷入睡眠,听着他趋于平缓悠长的呼吸,忍不住目光微微复杂起来。
……
另一头,沈伯言已经将莫长安送到了尹清芳就职的那间私立医院去。
把她送进病房抱上床之后,就转身准备去找尹清芳过来看看。
只是刚走出病房,走到走廊那头,就看到护士站前头站了一个一身黑色毛呢大衣的颀长身影,英俊而挺拔,没了以往那种男大学生一般的青涩,一身英气,有了些成熟的气质。
头发剪短了些,很是利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