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摇了摇头,“他那个人,我算是看透了,自己又懒又坏不说,还没啥能耐,最看不惯的就是旁人过得比他好!”和秦大川相处了这么久,老许也算是了解秦大川的为人了。
栓子爹顿了顿,“虽说我们是下人,该听主子的,可伤天害理的事儿,咱们可不能干呐,无缘无故的委屈,能受得住就忍了,实在受不了了,也得想想法子。比如他要是打你,你不能还手,还不能跑吗?还有赎身的事儿,你也可以提提,不行的话,还有爷和太太给你做主……”
老许红着眼圈儿继续摇头,“我麻烦爷和太太就够多的了,怎么好意思?!再说,他总是爷的亲爹。”有这层关系在,秦怀恩和清露难免束手束脚的。
栓子爹眼睛却一亮,“那还有里正和村长呢!”
老许也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来,是啊,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双岭村现在的民风很正,里长和村长一定不会不管他的,就算看着山上的面子上,也会帮他啊!
老许现在才明白,刘婆子当初让他和村里人处好关系的缘故,不由心里暖暖的。
再看了一眼他温馨舒适的小屋,带着英勇就义的架势,老许往秦家老宅去了。
秦大川劈头盖脸给老许一通骂,天知道,方才秦大川有多么的狼狈,家里没有人,他求人家车马行的人把秦怀礼和行李弄进屋子里来,又不想多给银子,那时候真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进了屋子后,也好不到哪里去,老许毕竟是个男人家,院子里收拾得倒是挺干净,可屋子里哪儿哪儿都是灰尘,还冷得能冻死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锅灶俱是冷的,水缸也是空的,不仅没法子梳洗,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整个院子黑黢黢的,除了刺骨寒风什么都没有,车马行的人走了之后,秦大川才意识到,如果老许今天晚上不回来了,那么他和秦怀礼就可能冻死在屋子里。
秦大川是恐慌的,现在就把这股怨气发泄到了老许的头上。
老许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却特别难受,以往秦大川这么骂他,他还没啥感觉,过了这十多个月自由的日子,尤其是给山上当过下人后,他现在已感到这种辱骂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老许张口打断了秦大川的谩骂,“你若是觉得我不好,你就把我卖了吧!”
秦大川一愣,老赖夫妇带给他的那些并不久远的记忆,一下子从他的心头涌现了出来,他喘了两口粗气后说,“你少给我说这些没用的,你要再不老实,过两天我卖了你!”口气已然软了下来,“你现在还不快去烧水烧炕,给我做饭?!”
老许站着没动,“没柴没粮食。”
“你……”秦大川指着老许说,“你平日里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老许说,“我另外做工,吃住都在主家儿,十天半个月回来打扫下,你走的时候,不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吗?不然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家里,我早就冻死、饿死了。”
秦大川发现老许变了,换做以前,老许是不敢这么和他顶嘴的。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秦大川想了想说,“你,去山上,找清露,就说我回来了,家里什么都没有,让他们给我弄点柴禾和酒菜来。”方才他就想好今天这一夜怎么过了,不管怎么说,他总是秦怀恩的“亲”爹,只要他不要脸,山上是赖不过他的。
老许像看怪物似的看了秦大川一眼,“我不去,山门都关了,我根本就叫不开门,没人搭理我。”为他自己还值得,为秦大川,他可不去!
秦大川扬起手来要打,老许迅速后退了几步,离秦大川远远的,定定地看着秦大川。
秦大川实在没办法,只得自己从后门出去往山上去了。
守门人的屋子,正对着秦家的后院,因为在山上地势高一些,可以将秦家院子的情形看到很清楚,为了视线好,清露还特地给看门人们装了琉璃窗。
所以秦大川还没走到山门处,一直注意着秦家动静的栓子爹就发现了,栓子娘喃喃地骂了一句,“真烦人,就不搭理他,看他能怎么样!”
可秦大川将大门拍得震天响,栓子爹只得出来隔着大门问,“找谁?深更半夜地闹腾,回头看打不死你!”
秦大川大叫,“我是秦怀恩的亲爹,我看谁敢打我!”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了。
栓子爹没想到秦大川这么不要脸,被噎了一噎,“老秦,你有什么事儿?”
秦大川也被“老秦”这个称呼弄得有点发傻,他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叫,可他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得说,“你去山上告诉一声,就说我回来了。”
“哦。”栓子爹应了一声儿,转身回了屋子,他是得有多傻啊,才去说这句话,再说,清露和秦怀恩早就知道了。
秦大川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栓子爹不管去与不去,清露和秦怀恩都可以当做不知道,到时候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栓子爹又不是他的下人!
于是门又被拍响了,这一次秦大川说了很多的理由,什么让清露给他送这送那,什么让清露来看他等等,但不管说什么,栓子爹就是不开门,秦大川明白了,他的所有要求山上都可以置之不理。
最后秦大川终于没办法了,说了句,“我买柴禾,家里一根柴都没有了。”
栓子爹开始说不卖,让秦大川等明天再来,直到秦大川说,“那我就满村子去喊,秦怀恩的亲爹要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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