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玹正想着给她来点儿教训,好叫她收敛收敛这实在恶劣的脾气,却见她神情一变,微眯起双眸看向窗外。
支摘窗关得严实,并不能瞧见外面的光景,以他现在的内功,只能听到震耳欲聋的雷雨声,其他并无异样响动。
可她的神情,分明就像是有发现什么事情!他微眯起深邃的双眸,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依然在淌着血的耳朵。
猜测逐渐在心里成形。
沈篱听到了武器出鞘的声音。
或许是血液持续流失给她带来了幻觉,她甚至感受到一阵阵来自河面上的寒意。
“刺杀你的人来了。”她勾唇冷笑着,清秀的眉目间尽是坐等看好戏的淡漠。
“你似乎有着非同寻常的听力。”李玹并不惊慌,从容不迫地走到堆积着无数杂物的角落。当然,这房间本来并不紊乱,可是货船摇晃不稳,于是轻一些的东西皆被聚拢于此处。
视线逡巡一圈,他脚尖一勾,一把外观质朴的长剑便飞到手中。
“如果你能活下来,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当然,我希望你最好就死在这里。”
李玹的身体倏地僵直,手心一抖,长剑差点儿跌落在地上。
你最好死在这里……这句话,他曾从沈絮的嘴中听过许多次。
前世,在亲眼目睹血脉亲人相继身故,而长安侯府逐渐没落,残存下来的几个后辈无法支应门庭,只能忍受着屈辱折磨,苟延残喘地活着时,沈絮一把火烧掉了整个长安侯府,本也打算亲手埋葬自己……是他不顾下属的阻拦,以身犯险闯入火海之中,救了她出来。
他知道长安侯府有难,本一直在等着她来求他。
他也知道,嫁给他为侧妃这件事情,于她而言是永生难以磨灭的耻辱。所以她一直都不肯服输,固执着自己的骄傲,从来不曾把脆弱展露在他面前……可他希望她能够接受他,希望她可以坦然地站在他身边,希望他能如他爱她那样爱他,他一直在等她。
只要她开口,只要她低下头,只要她放下骄傲,柔声对他说一句,帮帮她……哪怕需要他赴汤蹈火,哪怕需要他上刀山下油锅,他眼都不会眨,绝对照做。
明明,只要她将困难说出口……可,他终归没有等到她低头。
然后,便一错再错。
其后数月,她心灰意冷地多次寻死,他屡屡阻拦,于是她逐渐地恨他入骨。那时候,她见到他便会“咯咯”地娇笑,然后弯着眉眼,用极其温柔缱绻地语调问他:“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你怎么没死在外面?”
“你最好就死在这里!”
……
只觉心像是被重锤击中,瞬间疼得李玹直不起腰来,他苍白着脸色,抬手死死地揪住胸口。长剑抵着地面,堪堪支撑着他沉重的身体,没有倒下去。
他抬起双眸,略带不解地看向她稚嫩柔弱的面容,一字一句地问:“你到底是谁?”
“若你死了,大概就能知道我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