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芝泄气了,接下去的几天,除了秋菊和墨霜守在她身边进进出出之外,没有任何人来打扰过她,如果不是秋菊再三确认,她甚至都怀疑这个地方到底是不是寿宁宫。靠在枕头上的她现在只有叹气的份,太后说的对,外头这是什么事,国家大事,她怎么能胡说八道呢?
哎,冲动是魔鬼啊,看见胤禩受伤,她又犯糊涂了。再次哀叹一声,望着床边那盏昏黄的宫灯: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太子疯了,看守的又只有胤禩一个人,你说这不是算计好的,打死她都不信!可惜她冲动了,也不知道哪句话突然戳了老爷子的心筋了。
他居然说要把我绑了?完了完了,记恨上了!敏芝咬着嘴唇,烦躁得几乎要把头发都揪光了,现在怎么办?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晏儿好不好,胤禩有没有回家呢?太后把自己关在这里,不让她出门,她急得快急死了!
不管敏芝在那里如何懊恼着急,外面的日子照过。胤礽疯了。大夫诊断下来说是神经受了某种突然的刺激,而且这种刺激还是潜伏已久突然爆发的。老爷子怒了,太医的诊断书一出来,他立刻下了几道诏书:“廉郡王胤禩免职,回家闭门思过,罚俸三年,其妻无视礼法,而且屡教不改。念其体弱,且有太后求情,即日起禁足佛堂,每日抄经五十篇,直至悔过为止!”
“着宗人府令奉旨彻查此事,皇二子胤礽暂居北五所内,严加看管,等查明真相之后,再另行安置。”这么一来胤礽脱困了,其他皇子懵了,怎么他发个疯,反而弄得别人一身骚,这下好了,连宗人府令都出来了,这……这是请动了祖宗家法啊!
宗人府是专门管皇室内部斗争的机构,专断家务事,公子王孙在他们面前也得矮上三分,他们上可以叩请开太庙另立新君,下可治大清国土范围内任意一个旗人,祖宗家法一出,就算是皇上也要让路。顺治帝的时候出现过孝庄太后下嫁多尔衮的传言,宗人府在这里头就起了牵线搭桥的作用,他们管着满人从生到死的任何环节。
现任宗人府令,是清初八大铁帽子亲王之一的肃亲王爱新觉罗衍潢,大清各种形形色色的官职,只有宗人府令这一项,是八大铁帽子王轮流执掌而不是皇上钦定的,这也显示出宗人府超然的地位。现在康熙不惜请宗人府出面查胤礽忽然发疯这件事,可见得是动了真火了。
敏芝对此浑然不知,她接了圣旨,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一顶小娇送回了家,两个自称来自内廷的老嬷嬷“押”着她,直接进了佛堂。她连老公和儿子的面都来不及看上一眼。踏进佛堂的第一时间,大门紧闭,留给她的,只有昏黄的烛光和几本经书。
嬷嬷告诫她,从踏进佛堂的这一刻起,外面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她每天的任务就是抄经忏悔,忏悔抄经。什么时候皇上和太后满意了,什么时候她就可以出去了。
整个佛堂里只有两个泥塑木雕一样的老太婆,整天对着她捻佛珠,连丫鬟都不能进来,送饭也是两个老太婆出去端进来给她吃,甚至吃之前还要反复验看,甚至拿筷子在碗里搅动一下,可以说,她是完全落入了两人的严密看手中。
没办法,她只好每天在佛前祈祷,祈祷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外面的人能够安然度过。她明明住在自己家里却被迫与世隔绝,悲也,惨也。每天抄着《金刚经》《华严经》《药师经》。心里惦记的却是外面的人怎样了。
一天两天她觉得如坐针毡,思绪不宁。每抄写一张就要起来兜一会儿圈子,被两个老太婆连番呵斥,甚至把她抄的那些个全部撕毁,重新抄写。搞得她几乎崩溃。她想儿子,想老公,想外面的一切,然而这些在两个老太婆眼里都是虚妄,她们的任务就是看着她,她哭也好,闹也好,疯也好,什么都好,她们只是静静地看着,捻着佛珠时不时地叨念几句。
每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王妃请自重,您的功课还没做完呢!”时间长了之后,她也灰心了,这个地方,连每天照进来的阳光都是有限的,胤禩进不来,她出不去,闹了也没用,两个老太婆手里有康熙的圣旨呢!谁敢违抗?
更可怕的是,几天,十几天以后,没人告诉她今天是几月几号,她甚至都忘了时间,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里,真的与世隔绝了。她在佛堂里渐渐沉静,从原本的拼命压抑,到后来的心如死灰,再到宁静祥和,心态在变化,整个人的气质也在飞速蜕变中,每天粗茶淡饭,荆钗布裙,反而让她真正地静下心来,在一笔一划中度过每一天,没有孤独,没有惶恐,只有恬淡和油然而生的自信。
走到这一步,她只能相信胤禩,相信他能在暴风雨中带着雍郡王府走出困顿,也只能相信他了,胤礽既然疯了,就代表他很快就会复辟,而现在的状况是,胤禩被停职,又一次的闭门思过,她被禁足佛堂,傻子都看得出廉郡王府现在是生人勿近了。
就算康熙这时候让百官选太子,也不会出现大家一起推举胤禩的盛况了,他才被罚了钱,在家陪老婆思过呢!三年的俸禄啊!他当内务府总理大臣才几个月,这就被免职了,这三年的俸禄还得他从老本里扣除呢!真实吃亏吃大了!
敏芝想得一点都没错,胤禩被停职后不久,宗人府令就开始对有关人等的府邸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很不幸,胤礽最早关押的地方是胤褆家的某处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