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晏比她先一步从宴会厅里出来,这会儿正准备去取车。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下意识侧目。原本只是随意的看一眼,可当一道白色倩影撞进他眼底时,脚步瞬间停住。
——
“舒年,把你那份工资辞了!”向夫人第一句话,就是命令。盛气凌人。
舒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不是吃素的,“我刚换了更好的工作环境,没打算辞职。”
“你那职业,又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今天场内多少人把你认出来,让我们夫人和向先生都丢尽了脸。”向夫人身后的佣人王婶开口,语气里也尽是鄙夷。
“不光彩吗?”舒年看一眼王婶,神色平淡,“我和你的职业差不多,不过你是伺候有钱人,我是伺候病人。哪里不光彩了?难道,王婶你也觉得自己的职业不光彩?”
王婶被噎得脸色难看。
“果然穷人家的孩子,就是缺教养!也不知道我们家沐阳是看中了你哪一点了!”
舒年面不改色,“夫人,真正有教养的人,从来不会拿物质的贫穷和富有衡量一个人,更不会觉得正当职业有所高低贵贱。”
“你……你反了天了你!”向夫人气得脸都白了,抬手就要扇人。舒年神色一厉,本以为脸上要稳稳受她这一巴掌。可是,下一瞬……
横生出一手,用力扣住了向夫人的手。
舒年一抬头,只见夜晏拽着向夫人的手,正沉目看着她。
她心下一紧。
这样窘迫的时候,被自己以前的同学看到,绝对是一件非常难堪的事。舒年垂下眼去,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打招呼。
“你谁啊,管我们家的家务事!”向夫人在气头上,没认出夜晏来。
“向夫人,动不动就打人,更不是一个有教养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夜晏把对方手重重一甩,向夫人往后连退两步。
“你!你们!你们俩什么关系?”向夫人指指这个,指指那个。
夜晏看一眼舒年,发现她只是垂着眼,并没有想要解释的样子,夜晏却是忽然间心疼起来,“我们没什么关系,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态度。”
“我什么态度?我教训我儿媳妇,怎么了?你没看到她对我是什么态度吗?一个不能生育的媳妇,就和个不能下蛋的母鸡似的,有什么用!我没把她赶出我们向家,就已经是很仁慈了!”
向夫人气过了头,什么都往外说。
这话一落,舒年浑身颤栗了下,脸色惨白。
夜晏也是狠狠一震。不能生育……这……什么意思?
他再一次看向舒年。
舒年感觉到他投射过来的眼神,甚至,能感觉到那份怜悯。她睫毛抖动了下,满眼雾气,良久,硬生生将那份苦涩压下去。抬目,面无表情的看着向夫人,“如果你没其他事,我先走了。工作的事,我不答应。”
她说完,又抬目看了夜晏一眼,轻声道:“再见。”
她踩着高跟鞋,倔强的挺着背脊,和他,擦肩而过。
夜晏半晌都僵在那,脑海里,久久都是那句‘不能生育’,等回过神来,看着那道白色背影,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尖利的爪子狠狠挠着,挠得血肉模糊。
——
舒年失魂落魄的在街上走着。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缕失去了躯壳的孤魂野鬼。这个世界是残忍的,在她难受的时候,连一个供她****伤口的角落都没有。
今晚,为了配合向沐阳的身高,他给她准备了一双很高的高跟鞋。可是,结婚两年,他却连她的鞋码,都还弄不清楚。走了一路,脚后跟早已经被磨出了血。
舒年继续走着。
可是,下一瞬,身子突然被人从后一抱而起。等她回过神来,她人已经跌进了男人一双结实有力的臂弯里。
男人的力度,让她吓得几乎要失声叫出来,可是,尚未出声,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暗沉,响在耳畔。“别怕。是我!”
舒年一抬头,又是夜晏。她此刻,就躺在他的臂弯里。
原本的难堪,这一瞬,忽然化作了心酸。
鼻尖,也跟着酸了。眼眶里,热烫的感觉,直往外蔓延,快要收不住。
夜晏看着她明明快哭了,却强忍着的倔强样子,心里拧着疼。喉咙间,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样,把她抱得更紧。她太轻了,整个人像是羽毛一样,躺在他臂弯里,都没有任何重量。
舒年咬着唇,良久都没说话,更是什么都没问,只两手紧紧拽着他的衬衫。就像是快溺水的时候,抓着一根浮木那样。
直到,他抱着自己上了他停在路边上的车,她情绪才稳定一些。
“你怎么会在这儿?”舒年往周围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出会场很远。夜晏不该在这里才是。
夜晏将安全带抽过来,给她扣上。人就站在副驾驶外,半个身子弯着,“我一直都跟在你身后,你就半点没警觉?”
窗外,月光朦胧,加上路灯,舒年这才发现,自己离得夜晏出奇的近。
她一抬目,他棱角分明的五官,就在她眼里,清晰可见。
以前熊婉婷奉他为男神,舒年总是不以为然。痞里痞气,算什么男神?所以,当初的她,更不曾正眼看过夜晏一眼。
可是,此刻……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突然发现,他是真的生得很好看。
浓眉英挺,眸光炯炯有神,带着年轻的锐气和霸气,像是天底下无所畏惧那样。
“……你跟着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