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韩艺又为苏定方等一干将军接风洗尘,这些将军连日来在外征战,虽然伙食都还不错,但是军中禁酒,他们这些酒鬼早已经是饥渴难耐,故此今晚他们都是放开肚皮喝,兴致都非常高,一直喝到三更时分,才一个个被士兵给抬走,就连苏定方都是被搀扶着离开。
“刘刺史还请留步。”
正当刘仁愿打算离开时,韩艺突然叫住他,笑道:“我看你也喝了不少,再坐一会吧,我已经让人煮了醒酒汤。”
刘仁轨愣了下,旋即点了下头,又坐了下来,他当然知道韩艺留他,可不是要他喝那醒酒汤的。
韩艺笑道:“此番出征,刘刺史也是功不可没,陛下一定会奖赏刘刺史的,不知刘刺史想不想回长安?”
刘仁轨脸上闪过一抹困惑之色,随即道:“韩尚书,我刘仁轨乃是一个直肠子,故此韩尚书有话不妨明说。”
韩艺点点头,道:“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刘刺史能够留在这里。”
刘仁轨略显诧异道:“为何?”
韩艺道:“这高句丽南边有新罗,而北边还有契丹八部和靺鞨,虽然他们都说效忠我大唐,但是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新罗就是最好的证明。朝廷拿下高句丽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为了牵制契丹八部,以及靺鞨等部族。而此时的高句丽、百济都是迫切的需要治理,将来留在这里的人,我希望是文武双全,所以,刘刺史是再适合不过了。”
“韩尚书谬赞了。”刘仁轨摇摇头,非常果断道:“请恕刘某人直言,韩尚书你的这一套,我不是非常清楚,只怕是难以胜任。”
韩艺笑道:“是不清楚,还是看不上。”
“不不不。”刘仁轨摆手道:“刘某绝无此意,刘某是真的不太清楚,我朝州县施行的是均田制,自古以来都是以农为本,商为末,而这里的土地都将被商人买下,究竟将来如何管理这里,我对此也是感到相当困惑。”
商人将地买下,将人给招去,那可以想到的是,商人在这里的权力将会变得非常大,跟中原完全是不一样的,那么官府在这里发挥什么作用,如何和商人相处,他却是难以想明白。
韩艺道:“刘刺史应该知道,我朝在突厥旧地实行的都是羁縻政策,但是这种政策有着极大的风险性,那阿史那贺鲁振臂一呼,结果就有一大群人跟着他造反,故此这一次陛下才选择让商人作为朝廷的帮手来控制非中原之地。”
刘仁轨皱眉道:“此话怎讲?”
韩艺叹了口气,道:“这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尤其是对异族统治,那古语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故此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同化他们,让他们变得跟我们一样,那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可往往朝廷在统治异族的时候,都会用一些比较粗暴的方式来镇压,这不能说是错,这是必须要做的。但是将心比心,如果我是高句丽人,只要朝廷有任何粗暴的行为,我都会想,我非汉人,朝廷也没有将我视作一家人看待,肯定不会真心待我,那我自然就会想办法反抗,不顾一切。”
刘仁轨稍稍点头,道:“韩尚书说得虽不无道理,但是这与商人有何关系?”
韩艺笑道:“根据人性而言,人都是向往着自由的,朝廷要统治这里,那就必须要约束他们的自由,收他们的税,吩咐他们干活,这两者对立,难免会有矛盾出现,但是如果添加第三者的进来,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我不知道刘刺史可有看过我的数学理论,三角形是最为牢固的,这个理论同样也可以应用于政治方面。
如今的情况,商人将会经营这里,这里的百姓是跟商人混饭吃,约束百姓的是商人,让百姓干活的也是商人,而非是朝廷。而百姓在面对商人的时候,当然是商人占优,那么这就需要均衡,如果没有朝廷,商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剥削他们,但是有朝廷在,朝廷就可以限制商人,那么朝廷就是跟百姓站在一边的,那么这里的百姓当然是感激朝廷,而非是与朝廷作对,他们渐渐就会认同我大唐。”
刘仁轨好奇道:“可是这样一来的话,官府能够约束商人么?”
韩艺道:“我带来的这些商人都是中原商人,而商人追求的是利益,而商人的利益是诞生在市场,而非是田地里面。相比起中原那么大的市场,区区高句丽又算不得什么,他们在中原可都是有大买卖的,他们是不会跟朝廷作对的,但不可否认,肯定也会有一些矛盾,这是需要技巧去解决的,因为朝廷需要依靠商人,商人要是完了,这里的经济都将崩溃,百姓必定生事,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刘仁轨听得兀自是犹豫不决。
韩艺瞧了他一眼,笑道:“刘刺史莫不是在担心我?”
刘仁轨闻言一惊,下意识道:“韩尚书如何知道?”
韩艺笑道:“刘刺史方才也说自己是一个直肠子的人,但是如今却犹犹豫豫的,所以我想刘刺史所担忧的事,与我有关。”
“以前我就曾听过韩尚书擅于察言观色,今日刘某总算是领教了。”刘仁轨拱拱手,然后点头道:“既然韩尚书都这般说了,那刘某也就直说了。不错,我的确是在担忧这一点,刘某办事的方法与韩尚书大不一样,倘若我没有按照韩尚书说得去做,那么以韩尚书的地位,要整我刘某人,是轻而易举,刘某不得不考虑这一点。”
韩艺摇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