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叶秉兆微微点了下头,将手插在了裤袋里,酷酷地与叶秉兆擦肩而过。只有自己心里明白,他与冥夜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们之间的人情债,怎么可能理得清?
“可是,就是你那画上的几个点才叫我看不透。”在季淳风离开后,叶秉兆喃喃道。他已经将他所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对季淳风的影响有多大他不知道……
在季淳风离开殡仪馆以后,便回到了自己暂时栖身的民房里。这段日子以来他跟黎妍一直隐居在这市井里。
狭小的巷道,电线杂乱如同蜘蛛网。电线杆两头还被绑上了绳子,住在这里的居民将洗晒的衣物晾在绳子上,花花绿绿的,显得更加杂乱。靠墙的垃圾桶里面发出难闻的味道,有积水从下面破角的地方渗出来,在地上留下一层深深的如同浓茶泼在地上的污渍。
苍蝇围绕在垃圾桶上,发出“嗡嗡”的恼人声音。一只姜黄色的瘦不拉几的野猫趴在垃圾桶里,在那翻找着食物。每当有人经过那里,都会掩着鼻子挥舞两下手匆匆经过。而那只野猫听见动静,都会抬头缩着脖子警惕得看着经过的人,然后再低头去寻找它的食物。
看似又脏又乱的环境,却也能从中找出一点平静。这就是这个城市里,被遗忘的角落。这里是一片平房,还是黑瓦白墙的六七十年代的老房子,发出垂垂老矣的气息。屋瓦上,还能看到厚厚的一侧青灰色的青苔,还有在这个年代少见的瓦霜。
也是在这里,季淳风感受着这个世界上最淳朴最简单的感情。这片居民区住着的,除了舍不得老房子的老人,就是外地来这里打工的打工者。这里的租金很便宜,又不起眼,所以他将落脚点设在了这里。没有人会想到叱咤风云,闹得道上满城风雨的季淳风会屈身在这种贫民窟里。
最关键的是,这里的人很热情。黎妍眼睛看不见,耳朵借着那枚先进的窃听器(现今成了助听器)还能与这里的人沟通聊天,他不在的时候,她不会无聊生事。
黎妍跟叶蔚蓝、冷芸姿一样,同是杀手,可是,叶蔚蓝高傲,冷芸姿冷漠,唯有黎妍是千变万化的。她可以装出各种角色适应她所需要的环境。在这个淳朴的小巷子里,她是楚楚可怜,需要人同情的茉莉花。
“啊,季先生,你回来了啊。”巷尾一个摆着三轮车在卖臭豆腐的瘸腿男人见到季淳风,友好得打着招呼。主动包了一份臭豆腐给他。
季淳风淡笑着接过道了声谢。几日前,他帮这个行动不便的人修好了家里老化的电线,所以,他每次见他都要热情得打招呼。
臭豆腐,这种有着特殊气味的东西,季淳风并不喜欢,但他不会去败坏别人的兴致。不过,黎妍似乎很喜欢吃,每次他带回去,她都会吃个精光。他手伸进口袋,趁男人不注意的时候,将钱放进他一旁的小罐子里。
“淳风,你回来了呀。”闻声的黎妍就在一旁开着门的门口。她在陪正织着毛衣的老人聊天晒太阳,在这里几天,她似乎也迷上了这种业余玩意儿,正拿着大号的棒针在学习。
刚来这里的时候,他回去告诉她,他见到这里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眼睛都看不清了,但是光凭感觉就能织出毛衣来。那时,黎妍颇有兴趣,第二天就登门拜访了。不得不说,黎妍在亲和力这一方面,很有天赋。
不多时,她已经跟这里的居民打成一片,这儿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夫妻,叫他们“季先生,季太太”。越是跟他们相处的融洽,就越能将他们的身份隐藏起来,不那么引人注目。所以,季淳风并不反对黎妍跟他们混熟。以她演戏的本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很清楚。一段时间下来,人们几乎都忘了这是新搬进来的一对小夫妻,好像他们一直生活在这里。
季淳风走到她眼前,很自然得将手中的纸袋子交到她手里,然后拿过她手中织得不成样子的毛巾片儿,搂过她。
“嗯,王大今天又送你臭豆腐了?老是白拿他的,多不好意思。”黎妍只消闻一下就知道季淳风交给她的是什么,气得叉起一块放进嘴里。不是说闻出季淳风交给她的是什么东西就是本事,而是她能辨别出那臭豆腐来自谁的手里。
他们在外人眼里相处的及其自然,俨然是一对浓情蜜意的小夫妻。只听季淳风道:“怎么会白拿,回去吧,午饭做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