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二十息的光景后,云山便已走在了自由区的长街上。
放眼望去,身侧两旁皆是长七尺、宽三尺的白布地摊,左右相距约有两丈,前后之距则约有半丈。此街绵延颇远,故以眼前所见的进行估算,合共当有六百多处地摊,刚好是差不多四里的长度。而每一处地摊上,货物多者,更是高达二三十余件,少者亦有四五件。其中大多数,是简单处理过的妖兽材料,剩余的小部分,则是一些旧损的法器,至于灵符道箓与丹丸药石,亦不如何罕见。
如此地域,气氛却并不如何喧闹,反倒显得秩序井然。多赖宗门管理之功,他行走在此间,心神倒是颇为安宁,早已没有了刚才的暴躁与凶戾。
只是,感受到泥丸宫中,那不断加剧震颤的两面镜虚之镜,他的表情,就隐隐又变得怪异了起来。
也不知,这附近到底有多少件镜器灵材?这般剧烈的震颤,简直就像是那些山崩地震之前的泥尘与石砺,一个劲地在欢欣热舞。
今日,看来是别想安安静静地打探消息了。
不管如何出语,不管如何行止,恐怕都会招致怀疑。人一旦受了刺激,心神大乱之下,想象力与找茬的能力,都会无限制地放大。一旦自己被某人抓住不放,引起了旁人的共鸣与怀疑,那就铁定得成群轻折轴之局。
所以——
还是闭嘴为上。
念及此处,云山的眼角,便蓦地拉了下来。外无异色,然那眸中,却隐有无奈与怜悯,只是其双瞳,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就开始骨碌碌地异转了起来。
其后的时光里,他便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之中,一边缓步行走着,一边则速观两旁琳琅满目的货物材料,然后与脑海中的记忆,相互印证,相互对应,继而进行修正与补充,从而增其见闻、丰其阅历……
他的神识,经岩洞那日的异变提升之后,目前所能直线延展的极限距离,具体的数值,应是三百十五丈零一寸,折算起来,接近一里半。而最近的一块镜器,则是在此时立身之处的,约莫七丈之外的,右边的那处地摊上。所以粗略估计起来,一次便能将整个自由区的,镜器灵材吞噬个四分之三。
就是不知,此番过后,能否再愈合一道镜上裂隙?
不过,以那次的经历推断,只怕多半是不能了。可以与万年乃成的水寒印天镜晶,相互比肩的镜器灵材,这整个北山坊市,都未必就有。
算上兰、古、莫、白四家灵商总部的库藏,或许倒是能凑出恢复一两条裂隙的特殊灵力。
……
眼瞳轮转,思绪翻飞,大约三盏茶的时间,云山才差不多走过了一里半长的街道。
察觉距离已至,他自然是倏地一下,就顿了下来,伴那视线凝至一旁,其脑中神识,便向着四个方向,来回扫荡了起来。
他知兵贵神速,滞必生变,故而其神识化丝和延伸的速度,均是快至极巅。亦因此之故,其一时之猛,竟是既如龙首积雪之崩,也似海浪冲陆作啸,刺激得这条街道之上,当即就有七八个人,像是闻到狮豹动静的羚羊麋鹿一般,蓦地停下了交谈与行进,头颅急转着,四处张望了起来。
“好生奇怪,我怎么感觉,好像有哪位师叔师伯来了?”
“这是?筑基修士的神识?怎么有些似是而非,宛如——”
“怎地如此蛮不讲理?”
“是哪位——”
他们几人遽而受惊,自然是立即就作出了一副或不满、或疑影的样子,然而,其人口中一语未尽,这整片坊市,便忽然喧闹了起来。霎时之间,竟直如一泓冰水,被那大日突然煮沸了一般,尽是起伏不断的惊呼与惨嚎!
“什么玩意儿?!”
“什么鬼东西?!”
“啊——”
“怎么可能?我的岩元镜怎么不见了?!”
“你的也是?我这才摆上去的濯沐铜镜,也不见了!”
“那边什么动静?”
“似乎是丢了什么东西。不过这怎么可能?众目睽睽之下——”
“莫非闯进了什么邪灵魔魂不成?”
……
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匆忙逃离,有人大声咒骂,有人满目凝重,有人动用符禽纸鹤传讯通息,有人招出护身法器开始防备,有人心惊胆战、摆首四顾,有人细细观详、苦苦思索,诸般景象,不一而足。
而云山此时,则是装出了满脸的呆愣神色,直直地看着右侧一位,正上蹿下跳的白衣老者,似是极为不解,怎地刚才还是一副仙风道骨、万事不扰的,世外高人模样的老爷爷,骤然就变成了一个尖嘴猴腮的市侩小人?骂骂咧咧的,脏话不绝,痛哭流涕得,好似才受地痞恶霸欺凌过的屠夫泼妇一般。
然而,就这俯仰之间,此人见得云山的傻里傻气、怪模怪样,便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乎,怒色一涌,他便再也顾不得畏忌云山的外相了,怪嘴蓦地一张,夹杂着些许腥臭,在那风中溅涎之际,立马便是一声呵斥!
“呔——!”
“小鬼头!”
“是不是你他娘的,偷了老子东西?!长这么一副凶恶嘴脸,到底是谁他娘的,把你生出来的?也不……”
偷了人家的东西,云山心中,当然是还良心未泯地,保留着最后的一分歉意。可是此时此景、此言此语,却是即刻就成了一场熊熊而燃的烈火,腾地一下,就将那残存的歉意与冷静,给烧了个干干净净。甚至于紧随其后,那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