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昀无奈地叹一口气,苦笑自嘲:你这辈子就要这么过了?
其实宫里哪个妃嫔被贬了被罚了,都不过是很平常的事,何况这样微不足道的美人,就是再死几个对外头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如今还没到夺嫡党争的时刻,谁又会来关心一个小宫嫔的生死。至多时闲来当作笑话,也看看帝王生活的窘迫之处。
不过任何事都是可大可小的,如果有人抓着不放,终究还是会闹出些事情。如今宫里有年贵妃按着,宫人们自然不敢再多嘴多舌,眼睁睁看着几个太监宫女被仗毙,谁还会拿自己的性命去挑衅年筱苒的手腕。
大概这也是容澜会选择让年氏到场的缘故,那另一个人……梁嗣音她心里很明白,皇后做每件事都是有用意的,她不会需要自己像年贵妃那样喊打喊杀地压制宫人,她要自己做的,就是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皇帝。
本来说这件事并不难,她好声好气地哄一哄,彦琛对柳美人又没什么感情,多半是不会震怒成什么模样,但嗣音想的却是将来的事,想的是无辜的泓昭。
这天到了傍晚时分,雨势渐收,却仍淅淅沥沥不停,竟有春雨的缠绵之感。初龄早就哭累了睡着了,谷雨他们大气也不敢出,符望阁静得如无人之地。
嗣音此刻才下来,却是先换去一身潮湿的衣服,她怎能不疼女儿,又怎舍得穿着那沾了潮气的衣裳去抱她。
香香软软的小身体一入怀,心也随之安然几分。她知道女儿将来会是天底下最骄傲的女人,她会得到世上所有的幸福,可她毕竟是帝女,生长在这帝王家,就注定会有诸多的无奈。
就看赫娅,即便她是草原之光,即便她是浩尔谷汗最心爱的女儿,但今时今日她有这样的境遇,又有谁能来帮她,公主如何?帝女又如何?
“龄儿,娘这辈子只对你有一个要求,记得你父皇的话,人始终还是要靠自己。”嗣音柔柔地这样说一声,初龄转了转眼皮子下的小眼睛,似听见了一般。
“娘也是没用的人,真不知道将来怎么教你。”她低头来亲亲初龄,竟是觉得满腹心酸。
泓昭的事一日不解决,对她始终是一个梗,可是她答应了耿慧茹一辈子都不说……这些矛盾一旦浮出来,嗣音就觉得心烦意乱,生怕自己失手伤了女儿,便匆匆将她放入摇篮,一转身,却见彦琛立在了后面,他竟悄无声息的来了。
“皇上!”嗣音僵硬地施一礼。
“朕来看看初龄。”彦琛脸色不是太好,绕过嗣音来,一见女儿却又化作柔软。而初龄也在此刻醒了,慵慵懒懒地打着哈欠,抬着肉滚滚的小胖手揉揉眼睛,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彦琛心情大好。等女儿清醒了睁大眼睛,瞧见是她最喜欢的父皇的脸,顿时就乐开了花,咯咯笑起来又伸出手,意在要父亲抱抱。
彦琛满足地抱起女儿,冲着嗣音说:“她这么聪明的孩子,不需你来教,实在要教朕也会亲自教。”
嗣音淡淡地一笑,问一句:“皇上夜里在符望阁用膳吗?今日御膳房点的豆腐极好,让谷雨给您做酿豆腐吃。”
“去吧,朕陪一会儿初龄。”彦琛如常地说,便抱着女儿走到窗前去,指着外头的雨景告诉她天下雨了。
嗣音如行尸走肉般麻木地下楼来,对着谷雨重复了方才的话,便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她不晓得拿怎样的面目再去见丈夫。今天的事,他多少也听到一些了吧。
“娘娘。”此刻方永禄凑过来,能见到梁淑媛独自下楼,正是他期盼的事,“今日的事皇上已经问过奴才了,奴才能说的都说了,想必和娘娘这里差不了多少。”
“多谢公公。”嗣音分明什么都还没说,却已是一身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