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暗自长出了一口气,收回视线,打开了面前的医书。
她今日来书房这一趟,除了顺势与肃元翊和解,更是为了有意无意的交代一下陈涧之的事,好在肃元翊心里预先留个印象。
说起来,这也要怪苏晚卿自己,前几日因为与他起了别扭,一直心绪不宁,愣是忘了要告诉他自己邀了陈涧之替碧芜诊治。她不说,倒像是有意为之,未免在旁人眼里显出几分不可告人的意思。
想必就算肃元翊对她并无心意,他堂堂男儿,恐怕也做不到对自己侧室的风言风语无动于衷。
苏晚卿的心里装着此事,落在书上的目光不免有些心不在焉,数次想要开口,偏偏肃元翊一脸的心无旁骛,完全没有给她一个开口的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苏晚卿有些坐不住了,要知道,肃元翊事务繁忙,保不齐何时就会有人求见,可是,她也只能等着,若将此事突兀出口,反而会愈发引起他的怀疑。
苏晚卿按耐住心下的急躁,只是时不时的,偷偷用余光朝肃元翊瞄上一眼。
视线中,肃元翊不知遇到了什么难以处理的政事,深邃俊逸的脸孔上眉头微皱,低着头陷入了沉思,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伸手向一旁的茶盏探去,直到把它稳稳端到了唇边,才恍然发觉,那茶盏里的水刚刚喝完,现下已是空空如也。
这些自然逃不过苏晚卿的眼睛,她随即起身,将他手中的茶盏添满,递还的同时,视线无意间往他面前的公文上一瞥,这一瞥,令她的目光不由得一亮!
公文上密密麻麻,苏晚卿没有看全,却清清楚楚的看清了一行:“浙川以少女祭河神之风屡禁不止,河婆横行,民不聊生。”想来,文中其他的字,便是于此事的详细赘述吧。
苏晚卿壮着胆子对肃元翊一笑,问道:“这公文里提及的事,妾身也有所耳闻,不知王爷可否准允妾身一观?”
肃元翊接过茶碗的手微微一顿,转眸朝苏晚卿打量过来,双眼漆黑幽深无底,略一点头算是允了。
“多谢王爷。”苏晚卿笑了笑,将那公文拿了起来,仔仔细细看的一字不落。
果然,这上头奏报的内容,与她记忆中的那些完全吻合。
位于大秦东南端的浙川郡内,有一条浙水河,水势极为险恶,每年不知要冲毁多少村庄,淹没多少农田,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河流两侧的泥土被水日夜冲刷,淤积在了下游,堵塞了河道的缘故。这种情形直到前些年中正帝下令,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将其疏通,才明显有所好转。
只不过,浙川郡偏安东南,较为闭塞,民风单纯,好信神魔鬼怪,便催生出了一批自称能通神的“河婆”,每年都以为河神纳妾绵延子嗣的名目,要求各村百姓献出一位少女,将其活生生投入河中。
百姓们对这些河婆的话,可谓是深信不疑,但谁也不愿将自家女儿献上,自然而然的,便衍生出了私下打点的惯例,使河婆从中捞得了不少好处。
河婆也不傻,发现其中有利可图,就越发变本加厉的要出高价,给不起的人家,往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女儿被河婆选定赴死。
当地衙门为此头疼不已,广贴布告,否认河神之说,奈何百姓受人蒙蔽,一心只把天灾平息看做是祭祀的功劳。民心所向,官府劝也劝不动,拦又拦不住,已然束手无策,无奈之下,只得向朝中上奏了。
上一世时,中正帝也是将这公文给到了肃元翊手中,由他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这事迹,也恰恰是苏晚卿知道的,她略一思忖,计上心头,秀美的容颜上浮过几分笑意,抬眸对上了肃元翊探究的视线。
肃元翊见她看过来,冷冷的移开了目光,端起茶碗吹了吹茶面,慢慢的抿下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侧妃有何见解?”
苏晚卿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她淡淡一笑,神色极是自然,“依妾身看,既然百姓深信鬼神,那王爷不如就以鬼神之说解决此事。”
“哦?”肃元翊锋眉一挑,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眼中有难得一见的惊诧,顿了片刻,才缓缓道:“怎么说?”
苏晚卿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她心里清楚,让肃元翊惊讶的不是她的智谋,而是她所说的话与他所想不谋而合。
是英雄所见略同么?
当然不是,她的言辞全是重复了他前世的决策,要与他的心思不同也难啊!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不禁一弯,回答道:“妾身以为,法子不过两点。一是散布河神招河婆觐见的传闻,要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将那些欺世盗名的歹人扔入河中,以儆效尤;二是妾身自幼听闻,民间有宝塔可镇河流的说法,不如借圣上的天子威名,兴建一座镇河宝塔安抚民心,同时断了祭河神的传统,以正视听。”
她这些话,可以说与肃元翊此刻的想法一模一样。
肃元翊按捺着沉下气,亘古清冷的脸上毫无表情,径自清冷道:“你是否知道,大兴土木,可与我大秦的国策相悖。”这一点,正是如今最让他犹豫不决的关键。
“国策基于国情,特殊时期变通一下也无不可,更何况修建此塔好处有三。”苏晚卿对他一笑,侃侃而谈:“第一,建塔自然少不了征召工匠,到时可以侧重于雇佣当地无业的百姓,让他们有所进饷;二是,无业之人一少,浙川郡内的治安转好,百姓也能过得更加安定;至于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