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日傍晚,陆樱收到了凤无双送来的信。
不过看到那个封了口的纸条,陆樱便知,纸条不是凤无双所写。
打开来,是一副有些滑稽的画像。
八字眉,绿豆眼,塌鼻梁,歪嘴唇,脑门上,顶着硕大的两个字:昌平。
画中滑稽的地方不在这故意画的丑陋的模样上,而是昌平郡主的头发,一半被剃成了光头,一半,则堪堪落至肩膀。
上京城里,便是六七岁的女儿家,也是梳着两个鬏鬏拿珠花团起来,显得粉雕玉琢格外可爱,头发解开来,怎么也要到肩膀下的。
昌平郡主这头发长度,显然是被人动了手脚的。
而另一半的光头,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想到陆澄说要给她出气,再低头看看面前这幅可笑的小像,陆樱似乎已经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这样的举动,看着似是有点儿幼稚,其实不然。
能不动声色的剪了她的头发又剃了半边头,取她性命不更是轻而易举?昌平郡主能不能意识到且另说,睿敏长公主是一定会警觉的。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睿敏长公主但凡做过一丁点儿的亏心事,以后她夜夜都难以入眠,更何况是发生过这样让人胆战心惊的事了。
睿敏长公主府的防卫,自此以后怕是会严上百倍吧?
将纸条举至烛台边点燃一个角落,看它燃尽在脚边,陆樱起身走到书桌后,铺开了一张素笺纸。
可是好半晌,都无法落笔。
道谢?言语已经太过苍白,说得多了,反而让人觉得自己没有诚意,虚伪的很。
可是别的,她做得到做不到是一回事,那人怕是根本不会瞧在眼里吧?
他堂堂一皇子,呼风唤雨,手下又是能人辈出,她能做什么让他觉得抵得上自己所做的一切?
颇为头疼的看着面前的空白发了好一会儿呆,陆樱叹了口气,放下了笔。
打算放弃的那一瞬间,陆樱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边透出了一缕笑。
转身走到书架旁取下一个盒子,从盒子里取出最钟爱的那枚印章,沾了印泥,在空白素笺纸的末尾处落下一个印记,陆樱捡起那张纸看着,似是有些满意了。
一张空白的带着印章的纸张,代表她许下的一个诺言,将来,如果有机会,她为他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以此来偿还他的恩情,这总是可以的吧?
而陆樱,对自己的将来满腹信心,她相信,他一定会有用得着她的地方,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必定不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将素笺纸折好塞进纸筒,再绑回信鸽腿上,看着信鸽在夜色中渐渐远去,连声音也听不到了,陆樱这才舒心的叹了一口气。
暗香浮动已然打烊,二楼的香草阁里,凤无双看着正襟危坐的胡总管,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胡总管,您瞧,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丫头若是回信,鸽子早都飞回来了。”
“您不如先回去,倘若真的有回信,明儿一早我亲自给您送王府去,可好?”
凤无双掩着袖子打了个哈欠,一脸的不耐烦。
平王又怎样?就能仗着自己身份使然来欺压他不成?
他要敢做出这样的事,明儿他就能让上京城里掀出另一片浪来。
凤无双不信,平王会不惧人言。
胡总管心里满满一汪苦水,碍于人前不好表露,笑的愈发灿烂,“凤东家这是怎么说的?在下也是听命行事,怎好阳奉阴违?”
“凤东家放心,耽误了您的功夫,月底结账时,一并结算在内,准保不让您吃亏就是。”
说着话,胡总管还不住的探头去窗外瞧,无声的呼唤着那只信鸽早些回来,也好让自己回去交差。
心诚则灵,兴许是胡总管的念叨被过路的神仙给听见了,耳边扑棱扑棱的声音响起,那只信鸽落在了窗沿上。
凤无双眼眸一冷,在胡总管灼灼的目光中起身,解下了那个纸筒。
素笺纸是折起来的,如从前一般并未封口,这种感觉让凤无双心下稍安,可是不等他有所行动,胡总管已经一把夺过那张纸塞进袖子,抱拳告辞了。
人影消失之快,险些让凤无双觉得那胡总管是会轻功的。
依稀听到楼下大堂的门开了又关,整个店里顿时陷入了安静,凤无双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有些不虞的皱了皱眉。
下一刻,他整个人便云淡风轻的轻笑了一下,“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凤二怕过谁?”
一记掌风飞过,墙角的烛火倏地一下熄了,凤无双和衣躺在软榻上,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平王府的渺然轩内,打发走了身边众人,平王看着桌上那折成了和方的纸条,心中有些隐隐的期待。
打开来,却是一片空白,只信尾那“芳草樱樱”的印章红的耀眼。
这是……她给自己的承诺?
眼中讶异顿现,平王用指尖摩挲着那个樱字,眼角眉梢顿时柔和了几分:这个丫头,总是能给人惊喜。
送那副画去,本是想告诉她,虽不能将昌平郡主怎样,可是讨点儿利息让她暂时出一口气还是可以的,而这,也算是那顿饭的答谢,否则,他又哪里想得到这一出?
可不成想,她就给了这样一个空白的承诺。
是她对自己太自信,还是觉得他压根不会把这个承诺放在眼里,会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她?
郑而重之的将这张素笺纸放在了自己的抽屉里,平王深吸了一口气,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