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郡主出嫁的热闹,在上京城里传了好些日子。
宫里从陆太后开始,元显帝、裴皇后,以及各宫有头有脸的主子俱都添了妆,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前面六抬几乎全都是宫里赏下来的东西,耀眼又张扬,一如昌平郡主的个性。
据说,初八那日,头一抬嫁妆都进了欧阳府家的大门,最后一抬嫁妆还没抬出睿敏长公主府呢。
各种啧啧的艳羡感叹声不绝于耳,让金秋的上京城平添了几分热意。
到了昌平郡主回门那日,议论更热了。
新婚的小夫妻俩还没回睿敏长公主府,宫里的特使便到了,永寿宫陆太后宣二人进宫,显然是陆太后要给昌平郡主做脸。
这可就是天大的体面了。
欧阳府的马车没有驶进宫门的资格,二人在宫门口下了马车,便有睿敏长公主府的马车候着,到了内宫门处,又有永寿宫早早儿吩咐内务府备下的软轿。
小夫妻二人几乎是顺风顺水的到了永寿宫。
午后出宫,两人一个脸色平静一个春风得意,平静的那个,在众人眼中,便成了娇羞。
马车一路驶向长公主府,昌平郡主只觉得心里说不出来的凄凉。
看着外祖母花白的头发,关切的眼神,她满腹的委屈,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那冷心肠的人,却在一旁巧舌如簧,说她是如何的大方得体,说欧阳府里的长辈是如何喜欢她,下人是如何尊敬她。
听起来,这门亲事当真是天作之合。
私下里说体己话时,外祖母却只问了句“他对你可好”,她意有所指的提起香香,外祖母却责备是她不懂事,还说“哪个男人身边不是三妻四妾,能拴牢了他让他不把心思搁在那起子狐媚子身上,才算你的本事”。
听听,从前说的“若有委屈直管来跟外祖母说”,此刻竟全变了模样。
而这些关怀的话再听起来,却让她觉得说不出的讽刺。
及至出宫前,外祖母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说别的旁人都能帮,两口子过日子,却是别人怎么都帮不了的,让她好好把握住分寸,把日子过好。
另外,让她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别任性做出什么错事,到时候,不仅婆家人心里笑话,上京城里那些一丝关系都没有的外人,更是会瞧了笑话去。
此前十五年,她何曾听过这些话?
哪一次不是让她由着性子,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偏偏,疼她如斯的母亲也在一边帮腔,说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任性了。
一颗怀抱着极大希望的心,似是从胸膛里剖出丢进了枯井,那种一寸寸凉下来冷彻心扉的感觉,让人无助,又绝望。
“咱们好好儿过日子,你在外面既是郡主,又是欧阳少夫人,这上京城里,没人敢惹你,你想做什么,都放开手去做,你做不了的,为夫我帮你……”
“可你若是不想好好过日子,那大家尽可以撕破脸皮,看看到底谁更丢人,谁的名声更臭一些。”
耳边响起了欧阳文的声音,昌平郡主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抬眼看去,男人笑的温暖如初见,“所以,郡主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做。如果想好了,一会儿见了岳父岳母,为夫也好知道该怎么表现不是?”
披着羊皮的狼,人面兽心的畜\/生。
心里恨声咒着,昌平郡主撇开眼,抬手敲了敲车厢,“回去,不去长公主府了,派人去跟母亲说一声,我有些乏了。”
虽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可方才已在宫里见过了,与其到了母亲面前故作甜蜜的装样子,倒不如再让她好好想想怎么办才好,左右,过几日中秋还是要回去的。
外面迟疑了一下,方应了下来,昌平郡主困倦的合上眼睛,靠在了车厢一角。
欧阳文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马车行进了一会儿,便听见了一阵熟悉的钟声,昌平郡主睁开眼,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墨园下课的钟声。
“去墨园……”
鬼使神差的浮起了一个念头,昌平郡主又吩咐了一声。
车夫扬鞭,马车疾驰几步,慢慢的停在了墨园旁的巷道里。
掀起车帘看着安静的巷子,和身侧墨园灰色的高墙,昌平郡主忽然觉得,之前在墨园的那几年,让她这般怀念。
叹了口气,正要吩咐车夫回府,便瞧见远处的墨园门外,出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樱?
眼眸中满是疑惑,昌平郡主静静的看着陆樱和白芍上了马车,继而驶出了巷道。
这个时辰,陆樱不是该用了午膳回厢房休息的吗?
那辆马车,也不是陵山候府的马车。
她要去哪儿?
“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发了话,昌平郡主放下了车帘。
一路跟到西祠胡同,昌平郡主再没跟进去,直看着陆樱交代了车夫几句话,车夫调转马头走了,而陆樱,带着白芍进了牌坊门。
西祠胡同,又是西祠胡同。
她在西祠胡同买的虎皮鹦鹉,让她出了丑,继而毫无音讯的死了。
之后买了凤头鹦鹉,却让她出了更大的丑,还倒戈相向帮了陆樱,让陆樱在人前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
而正月里,来府报信的人,也是在西祠胡同发现了她,继而才顺利的将她绑回公主府的。
西祠胡同里,到底有什么古怪?
“郡主可是与那位小姐有纠葛?”
欧阳文自始至终一直静静看着,这会儿看到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