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显二十五年的中秋节宫宴,比任何一年都轰动。
原因自然是老东林王的到来,以及宴席上东林王掌珠霓裳郡主挑衅明和县主不成,结果触了一鼻子灰的闹剧。
而宫宴结束后,跟在陵山候府马车外的那只黑豹魅影,更是成了接下来几日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相比外头人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喧嚷,陵山候府却是一片安静。
陆澄和陆彦韬自是欢喜的,只不过他们经历的事情多,所以,心里再高兴,面上也只是笑容满些罢了,看起来倒不明显。
而薛氏就是惆怅了。
霓裳郡主其人,她见是第一次见,可听说却是不止一次了,更何况,她还有个护短到极致的父王。
宴席上,霓裳郡主的咄咄逼人,连元显帝和老东林王的拦阻都能抛诸一边,往后陆樱还能讨得了好?
当然,也是真的为了陆樱好,薛氏才这么着急惆怅。
而陆樱却还顾不上那么多,此刻,她正大眼对小眼的与立在她面前的魅影对峙。
打从进了侯府大门,一路上的下人便噤若寒蝉,整个侯府似是瞬间哑巴了一般,一点儿动静都没了。
本想着将它安排在五禽舍,可是方进了五禽舍的大门,听见各式各样的动物叫声,魅影就一步都不肯前移了。
那黑漆漆的眼中,竟还显而易见的流露出了一种受伤的表情。
陆樱好说歹说,魅影干脆两只前爪抓着陆樱的裙裾卧在了五禽舍门边上,呜咽抱怨,如泣如诉。
“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我的心好痛……”
“大殿上,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分明是极同情我被那死妮子拘束至此,可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这样的人,也要把我关起来……”
“呜呜呜,可怜我如此天真,以为你是天上的仙女,要救我于水火之中,却不成想,是从一个火坑出来,又跳进了另外一个火坑……”
“我的命好苦啊……”
看在卧在脚边如大猫一般的魅影,再听见它婆妈至此的唠叨,陆樱险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谁能告诉她,她一直以为的那只高冷范儿的魅影,哪里去了?
“这个……你听我说啊,这里只是你暂居的地方,你先睡一晚,明天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看看你是想重归自由去山林里呢,还是有别的想法,一切好商量,好不好?”
陆樱好声好气的打起了商量。
魅影全不领情,两只爪子攀的愈发紧了,陆樱甚至觉得再这么纠缠下去,它会把她的裙子拽下来。
一头黑线,陆樱深吸了几口气,耐下性子问它,“那你想怎样?”
有戏?
魅影仰脸看着陆樱,一脸视死如归的坚决,“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寸步不离。”
寸……寸步……寸步不离……
陆樱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副场景。
她手拿折扇大摇大摆的走在上京城的街道上,身后,魅影俾睨天下的斜视着一切,而街道上,空无一人。
“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竟然想让我在繁华如斯的上京城里无人敢靠近?”
陆樱大声叫嚣起来。
可下一瞬,陆樱就石化了。
魅影如猫儿般蹭了蹭她的腿,满眼含泪,“你怎么忍心让我如此孤单?你又怎么忍心让我如此难过?”
好吧,她的台词都被它说完了。
无计可施,陆樱无力的摆摆手,“跟我来。”
魅影瞬间跃起,屁颠屁颠的跟着陆樱往回走。
直等到陆樱进了潇然轩,似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辨别出这是陆樱自己的院子,魅影心满意足的晃起了尾巴,在夜色中,如一支迎风摇摆的大号狗尾巴草。
竹清等人笑盈盈的迎了出来,却在看见魅影后,一个个僵立当场,连话都说不出了。
陆樱没好气的回头瞪了魅影一眼。
魅影视而不见,竟然上前围着竹清嗅了起来。
眼看竹清都快哭了,陆樱回头在魅影头上敲了一下,“离她们远一点,否则,我就把你关笼子里去。”
魅影哆嗦了一下,表情严肃的跟着陆樱进了屋。
进了屋……进了……屋……
一时间,竹清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们是该跟进去,还是就站在门外。
果然,下一瞬,就响起了陆樱抓狂暴躁的咆哮声:“谁让你进来的?去廊檐下蹲着去……”
魅影如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的从门帘下蹭了出来,在窗檐边寻了个位置卧了下去。
竹清几人逃也似的进了屋。
梳洗沐浴完躺在床上,陆樱只觉得宫宴上发生的一切让她此刻回想起来都觉得莫名其妙。
先不说她和平王是两厢情愿,只这门婚事是元显帝御赐,霓裳就是找麻烦,也找不到自己身上来吧?
那霓裳郡主的怒火来的如此莫名其妙,而那老东林王的态度,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明明知道霓裳如此厌恶自己,他却还将人家的心头好夺过来软硬兼施的送给了自己,这不是赤果果的拉仇恨吗?
他这是嫌自己在霓裳郡主那里的仇恨值不够高是吧?
再说这个魅影,明明一出现就是一副高冷范儿,好好儿装你的男神或是女王不好吗?撒娇耍赖的,真当自己是只大猫了?
这一个两个的,都要做什么?
满脑门的问号还没想出个头绪来,便听得外间一阵骚乱,有种鸡飞狗跳的感觉。
陆樱扶额长叹,穿上鞋出了屋门。
果真是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