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更深,万簌俱寂。
兵燹宗的人连日奔波,追踪朝云仙子和江沛风,费了不少力气。这时夜色已深,众人都已经睡下,各处房舍一片漆黑,大概也料不到阴无涯会连夜赶回。
倒是明钦白天和莲香戏耍了一回,相拥睡去,到了晚上精神大好,听到门外步履匆匆,彤红的灯光照射在窗纱上虚浮而过,显然是有人打着灯笼经过门前。
明钦心头生疑,拿开莲香放在肩头的玉手悄悄溜下床来,摸起身边的衣物披到身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侧耳倾听。
两个道士引着阴无涯来到墨玉夫人房外,一人拾级而上,在房门上敲了两下,低声道:“夫人,我家仙师看你来了。”
明钦耳目明敏,一听这话就知道阴无涯到了,他半夜三更去见墨玉夫人,不避嫌疑,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以墨玉夫人的修为不会等到旁人来到门外还懵然不知,过了片时,只听的房中啪嗒一响,墨玉夫人开启壁灯,站在门后问道:“道长夤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阴无涯干咳一声,讪笑道:“确实有些紧要之事想和夫人商议,白天羁绊在宫中,脱不开身,深夜打扰,也是迫不得已。还望夫人见谅。”
墨玉夫人此来本是得了阴无涯父女的邀约,她是魔道中人,原也不拘小节,但毕竟是有夫之妇,身边跟着儿子、徒弟,需得顾及体面,阴无涯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她权衡轻重,到底开了房门,扭身坐到一旁的软榻上,不冷不热地道:“道长深夜归来,传唤我一声也就是了。何必亲自前来,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惹人闲话。”
墨玉夫人夜来打坐调息,并未入睡,云鬟虽稍显蓬松,裙裳却甚是周严。正襟危坐,没有多少绮罗香泽之态。
“这是贫道考虑不周。”阴无涯见她也不让座,心头微觉尴尬,“别院中并无外人,夫人不必多虑。”
墨玉夫人悄然一叹,她的丈夫阴其雷虽然事事顺从,畏妻如虎,惟独见不得她跟别的男子接触,别院中外人正多,就连她身边也难保没有乱嚼舌根的人,这事若被阴其雷得知,免不了一场吵闹。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是这样。”
阴无涯甩了甩拂尘,和墨玉夫人隔桌而坐,这间厢房器用周备,装饰华美,比别的厢房敞阔两三倍,是专门为上客准备的。别院中虽有些道士听候使唤,但阴无涯本非清心寡欲的道士,别院建造的宛如巨家富室,迥异于一般的禅房道观。
“过两天,象主在千尺楼请神降福,大宴朝臣,我想借此机会让象主立下遗诏,册封秀寰为王后,到时希望夫人能助我一臂之力。”
象主早知道江姬、森江和上邪教、弥罗神光有勾结,他年纪壮盛的时候颇能独断,对上邪、神光之类的势力俱不开罪,左右逢源,信用的却是灭法老祖这种无甚来历的妖道。
是以两种势力都不能坐大,象主不立****、王后便是不想有所轩轾,如今天年将终,眼见要酿成大乱,象主一死,三方势力必会争个你死我活。
千尺楼是阴无涯一手营建,他想趁着象主大宴朝臣的机会,诓他写下遗诏,介时有满朝文武作证,纵然江姬和森江不服,除非公然抗命也没有别的机会。
明钦听阴无涯进了房间,拉开一条门缝往墨玉夫人的住处觑看,中间隔着数间厢房,房门一正一侧,刚好能瞄见一些影子,阴无涯的两个徒弟站在门口,房门大开,显然是墨玉夫人顾及闲言碎语,开着房门以示光明正大。
两地相隔颇远,对于房中的谈话明钦可就听不到了,心念转动,将神魂潜藏到神游镜中,化作一片淡淡的光影从门缝中溜了出去。
“好说,只要能让秀寰坐稳王后之位,本夫人自会鼎力相助。”
墨玉夫人似乎对阴秀寰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说话的时候眸光闪烁,流露出一丝情绪波动。
“事不宜迟,我想让夫人随我入宫,将来便于行事。你和秀寰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想必也想见见她。”
阴无涯含笑说道,墨玉夫人能力出众,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阴无涯早就想用她来对付象主,就算邢道生不说,也不会让她和天刑宗一道行事。
“好是好,那我带来的人怎么办?”
墨玉夫人好不容易抓到江沛风父女,身边又带着几个人手,这些人当然不能一道入宫,但总须有个妥当的安排。
“夫人此来都带着什么人?”
阴无涯没和兵燹宗的人照过面,对墨玉夫人的手下还不甚了解。
“是我儿子破军、徒儿墨兰,还有冷铁衣、黄子善两位道友。”
墨玉夫人心念微动,忽然想到同来的明钦,“对了,还有一个叫作明钦的,说是道长的朋友。我看他和江家关系匪浅,不知此人到底可不可靠?”
“明钦?”
阴无涯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道:“他是东原杨家的人,和我在东原城有过一面之缘。我说动杨家大小姐让她来王城牵制森江,最近得到消息,杨再思已经来了王城,可惜我抽不开身见她。这明钦又是从何而来,怎么跟你们走到了一处?”
“他在蒲扇驿馆救走了江家小姐,说要向你邀功请赏。而且他和朝云那个妖妇也是旧识,我看他年纪轻轻,本事不小。我身边无人能敌,为了顾全大局,暂时不想跟他为难。”
墨玉夫人对明钦的行事颇有些猜之不透,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