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如此,武三思被他的姑母推向了那个他生命中最壮怀激烈的舞台。当他看到倏然站在他眼前的那庐陵王李显时,他真不知是怎样的百感交集,痛彻心肺。在拱手迎接李显的时候,他恨不能一刀宰了他。在看到那隆重的仪仗队伍时,他在心里痛骂的,也是李显最感慨的那同样的两个女人。
但是,武三思却以惊人的忍性,把他所面对的所必得接受的这一切全都忍了下来。他是将打碎的牙咽进了肚子里,是在百般逢迎中口蜜腹剑。他还真的愤怨真的仇恨。他觉得他才是那个被装在混蛋姑母满是谎言的袋子里的傻子。他午深日久地被捂在那甜蜜的谎言中。扎紧。如此还不够,那个狠毒的撒谎的女人竟还要拎起那袋子狠狠地往龙门石窟上撞,撞得他头破血流,而又有口难言,他该怎么办?
武三思已经好久不曾单独见到婉儿了。婉儿不再来文史馆,就仿佛她已经退出了修撰国史的工作。她也不管武三思是不是每个夜晚都在文史馆的庭院里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她,并且简直是在期盼着,他有千言万语要对这个他无比信赖亲爱的女人说,难道,圣上也要夺走他向婉儿倾诉的权力吗?
自李显返京以后,武三思也曾见到过婉儿几次。或是在政务殿上,或是在圣上为她的这个久别的儿子举办的那些盛大的欢迎宴会上。只是武三思始终没有能单独和婉儿接触的机会,他甚至不能单独地和她说上几句话。她好像故意在躲着他。她好像不愿给三思那个他们能够单独对话的机会。
武三思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并不是非要婉儿的身体。他有家。他的家中也是妻妾成群,美女如云。只是近来李显的返朝使他的心里太难过了。倒不是因为显夺走了他可能会得到的正位,而是,他不能忍受他一向信任的那两个在朝廷中举足轻重的女人为什么突然一道抛弃了他。他不能理解,以他司圣上的亲近,迎回庐陵王李显这个如此重大的事情,圣上竟不曾向他吐露过半点消息,而让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卜,像所有被蒙在鼓里的朝官一样,被庐陵王的骤然返回弄碍措手不及。他想这不是圣上在耍他吗?幸好多年的官场经验,让他做到了随机应变,波澜不惊。他并且及时凋整了他的态度,才让他不至于在那个欢迎的仪式上锋芒毕露、破釜沉舟。如果依着他的心性,他不接受那两个女人强加给他的这个现实,说不定他的脑袋此刻早已悬挂在城门楼子上了。接着是欢迎庐陵王的左一个右一个盛大的宴会。依然是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要如此隆重地欢迎显,更不要说和他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