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庵吸溜一口茶,斜眼瞧着地上的老丁,“老丁你也不用害怕,印章换了,你的差事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二哥怎么对你我还怎么对你。二哥死了,这府里变天了,你要识相!”
老丁还是不动。
李玉庵眼睛瞪了起来,“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丁只好硬着头皮回话,“老爷一走,小人就回过老太太,老太太让小人暂管印信,代理李府大小事务,如今三老爷要当家,那是应当应分,可也得让老太太给我句话。”
“大胆刁奴!”李玉庵大怒,一脚将老丁踹倒,指着大骂,“还敢拿老太太辖制我!老太太是谁?我亲娘!还能向着你不成?老太太身体不好,这些日子又悲伤过度,这些小事我当儿子的不能分忧,还要让她老人家操心,这叫不孝!你不过是我们家一条狗,既不忠,又要置我于不孝,那就别怪我不顾你的老脸!来人啊,把这个无法无天的老奴才给我吊起来!”
左右家人却没人动手。
李玉庵拍桌怒吼,“这还是不是姓李的天下?”
“三老爷别急!姓李的来帮忙了!”
一声娇脆话音,李玉庵回头一看,见小丁领着阿四和区舒云来了,显见是搬了救兵。区舒云笑嘻嘻到了跟前,与阿四一道给李玉庵见礼。
李玉庵对这对夫妇还是很忌惮的,一个是制造局总办,一个是巡抚千金,又是二哥的儿子儿媳,当下气焰就有点低落。
区舒云笑道:“老丁你办事一向老成,怎么三老爷刚回家就得罪了他老人家。”
小丁抢着说,“三老爷闹着要当家查账,逼着我爹交出老爷的印章,我爹——”
“那还不是应该的?”区舒云打断他,“三老爷是谁?老太太的亲儿子,如今这府里,除了老太太,就是三老爷最大,他不当家谁当?”
老丁小丁吃了一惊,都看阿四,阿四却面无表情。
李玉庵喜出望外,眉开眼笑道:“还得说是巡抚家的千金有见识!舒云,你放心,我当家,你和重光要什么只管跟我说,三叔别的不敢夸口,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样样在行,到时候你瞧三叔的!”
区舒云一笑,“全靠三叔了。您先查账,我去回一声老太太。”转身就走。
李玉庵急了,自己“篡位”的企图一旦让老太太知道,肯定是白忙活!急忙急着上前拦着,“这点小事,就别让老太太知道了。”
区舒云笑盈盈道:“那可不行!李家多少年都是二房当家,如今三叔接着,当得好二房不能争功,当得不好也不能替您背着,我回老太太,从此府里大小事情与二房无干,都是三叔干的。”
“舒云别忙!”李玉庵拦住区舒云,“当家的事可以再议,老太太这会子正休息,不必打扰她。”
众人见区舒云治住了李玉庵,都出了口气。
“什么事要打扰老太太?”
众人回头一看,李重甲满面春风走来。
李玉庵是个十足的势利眼,大房不管事,本就不入他眼,李重甲又新丢了差事,更无笼络的必要。这会儿吃了区舒云的瘪,当着众人正下不了台阶,正好拿李重甲重振威风。当即拿眼一斜他,不客气地,“我跟重光两口子商量家里的大事,你久在营里,这些事上生疏,就别打听了。”
李重甲心里暗骂,面上仍很恭敬,“三叔教训的是,重甲就是来传个话,老太太刚打了个盹儿,这会子精神好,要见三老爷和重光,看样子也要说大事呢。”
“老太太要见我?”阿四和李玉庵同时道,不过一个是惊喜,一个是害怕。
李重甲点点头,“三叔,重光,走吧。”
区舒云也要跟上,李重甲微笑道,“二少奶奶,老太太原话,叫的是‘姓李的爷们’。”
区舒云愣了,讪讪地停步。
三个‘姓李的爷们’走了,区舒云转着眼珠,猜不透老太太的心思。
上房里,老太太精神看上去却是尚可,夏荷端上一碗药。阿四刚要上前接,李玉庵早挡在身前抢过,用心吹凉,双手捧给老太太,动作十分夸张。
老太太接过碗,点点头,一口喝干了药,将碗放在一旁,目光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三个男人。
三人等着老太太开言,却没动静。阿四和李玉庵心里都有各自的忐忑,倒是李重甲神态轻松,一片坦然。
气氛有些微妙。老太太目光落在李玉庵脸上;李玉庵被看得头皮发麻,躲着老太太的目光。
“玉庵——”终于,老太太发话了。
“儿子在!”李玉庵连忙答应。
“你姓什么?”
李玉庵一愣,“娘,您这是——”
“你姓什么?”老太太声不大,语气也平静,却有一股子摄人心魄的力量。
李玉庵只道“篡位”之事已被老太太知道,心里一慌,扑通跪倒,“娘,我是您亲儿子,姓李啊!”
“嗯。”老太太点了点头,不再理他,目光移到了李重甲身上,“重甲,你姓什么?”
李重甲也跪倒在地,正色道:“重甲姓李。”
老太太又点了点头,眼光却收了回来,端起茶碗,揭开盖,喝了一小口,又盖上碗盖,放回几上,又拿起帕子,沾了沾嘴唇,放下帕子,抬起头,目光这才落在了阿四脸上。
阿四的心早已是砰砰直跳。
“你姓什么?”
老太太的声音很冷。阿四心里一慌,腿一软,也跟着跪倒,竭力稳住神,开口还是有点结巴,“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