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巡抚语重心长,“重甲,我一直是看好你的,重光虽是我女婿,可以后真正办事的人,接我衣钵的人,可能不是重光,而是你。”
李重甲愣住,眼泪夺眶而出,叩头,“重甲迷途知返,以后再不会犯糊涂,有一丝一毫对不住大人了。”
“起来吧。”
李重甲又叩了一个头,这才起身。
“那批货还是有问题的,对不对?”
李重甲一愣,发现区巡抚正瞥着他,只得说,“大人,那批货数量确有问题。”
“只是数量问题?”
李重甲犹豫,显得很为难,还是说了,“大人,据卑职了解,英商背后的老板叫白金汉,跟乱党有来往,这批货的最后去向实难料定,卑职担心,这才是铁山那边坚持查货的原因。”
区巡抚神色不动,“这说明什么?”
“制造局可能有人私通乱党。”
“什么人?”
“应当是……原厂的老人,我重光兄弟可能也被蒙在鼓里。”
区巡抚瞅了李重甲半天,才慢慢点头,“重甲,你是明白人,做官也好,做生意也好,钱要赚,但有的钱能赚,有的钱绝不能赚,沾乱党的钱,都是毒药。”
他坐下了,“重光还年轻,有时抹不开面子,有时分不清轻重。可他对你,是一片兄弟情深,你呢,就要给我看好制造局,保护好他们夫妻俩,不让他们被人拖下水。”
“卑职明白。”
“此事你知我知。”
李重甲点头,“大人放心。”
铁山房间里,铁钢怒气冲冲,“要我说,干脆趁这个机会干掉这条反复无常的狗!”
铁山反问他,“走私生意还牵着总督大人的小舅子,怎么干?”
桂祥也插嘴,“大人,李重甲对制造局极为熟悉,只要有他在,我们恐怕很难抓到李重光和区巡抚的把柄。”
铁山笑了,“你们觉得,他伏低做小,跟我们作对,就是为了博区老儿的信任,当个副总办?”
铁刚和桂祥都愣住。
“李重甲的心比你们大多了,让他折腾吧,我看他能翻几个筋斗。”说完,铁山走开了。
铁刚和桂祥面面相觑,满心疑惑。
区巡抚不见阿四,只叫李重甲来跟他说话,阿四愣愣地看着李重甲,“这么说,抚台全都知道?”
李重甲点头。
“连老丁的情况他也知道?”
李重甲点头。
阿四立刻麻爪了,“那……他打算怎么办?”
“他不打算怎么办,他让我暗中盯着你,定期向他汇报。”
阿四皱眉,“好阴险,那你呢?”
“我必须定期向他汇报,这样才能让他相信,你跟革命党没关系。”
“那事情怎么办?不办了?”
李重甲摇头,“事情还是要办,但你要尽量少出面,少用老丁,保护好自己,另找可信任的人。”
阿四琢磨着,点头。
“但区抚台既然起了疑心,也许还会安排别的人,不光盯着你,也盯着我。”
阿四觉得好复杂,挠头。
李重甲宽慰他,“我们做任何事,必须小心再小心。这些话,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舒云。如果再传到区抚台耳朵里,他对我又不信任,我们就彻底没法办事了。”
阿四点头,对李重甲充满信任。
事情似乎一切都在往正常的方向走,李重甲事事为阿四着想,警惕桂祥,提醒老丁,监督生产,阿四觉得他用起来十分顺手,就连秦少白都看不出来哪儿不对。
区舒云十分疑惑,支颐沉思。
“你还是不放心?”阿四奇道。
“我就是觉得,一个人真能转性儿?”
“那你说,是他转得厉害,还是我转得厉害?我都能当总办,你不许人家革命?”
区舒云端详阿四,笑了,“也是。 人模狗样,装得还挺像。”
“我装得再像,也没你爹会装。”
区舒云愣,“我爹招你惹你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骂我爹,给我说清楚!” 区舒云要揪打阿四,阿四躲闪。
“别别闹!真的没什么,我就是想起来,以前你干什么你爹都盯着,他现在不可能就放手不管了。我们别老防着铁山、防着李重甲,结果栽你爹手里了。”
区舒云想想也有道理,转身要走,又回身踢阿四,“那也不许你对我爹不敬!”
阿四没躲开,到底挨了一脚。
一身商人打扮的李重甲,坐在飞跑的黄包车上。跑到一家书店前停下他付钱下车,打发走了黄包车,左右看看无人,走到旁边一家停业的店铺前,敲门。
里头一个小厮张了一眼,开门让李重甲进去,随即又关上了门,两人无声地来到楼上一个大房间,李重甲站稳了,望向窗前,一身便装的铁山正转过身来,微笑道,“重甲,别来无恙?”
李重甲拱手行礼,“铁大人,您终于召见小人了。”
“坐。”
“大人请。”
等铁山坐下,李重甲规规矩矩在下首坐了。
铁山端详李重甲,“我没看走眼,你果然是个人才!”
李重甲淡淡地,“大人高看了,重甲如今只是个不在册的蕞尔书办,说难听些,狗腿子的狗腿子罢了。”
“心里还在恨我?”
李重甲站起来,“小人岂敢。”
铁山浑不在意,“口是心非!恨我是应该的,坐!”
李重甲只好又坐下。
小厮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