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得可怕,区舒云突然用手拨开报纸,眼神像刀子,“我的话没忘?”
“什么话?”
“你如果骗我,我一定杀了你。”
阿四吞了口唾沫,“没,没忘。”
深夜,灯下,检查好木盒中的炸弹无事,李重甲锁好盒子,放入梳妆匣内,藏进箱子,这才上床睡下,大床上,夏荷背身躺着,无声无息。
想来想去,阿四只能硬着头皮来找阿纯,“一星半点都不能大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絮絮叨叨,“我再交代一遍,首先不能慌,先瞧病,往日怎么着,还怎么着……”
阿纯苦笑,“都说一百遍了。”
阿四盯住她,“你真不怕?”
“不怕。”阿纯摇头,“阿四哥,我终于可以帮你做点事了。”
一阵热流涌上心头,阿四上前抱住阿纯,哽咽道,“哥对不起你,要有一点办法,我就是死十回,也不让你去冒险。”
阿纯却很淡定,她挎着药箱进了李重甲的房间,在祥子咄咄逼人的眼神下,轻描淡写地将药箱放在桌上。
“这是新药,吃了会有点犯困,”检查完后,她将一粒药片递给夏荷,“大夫交代,服药一小时后要量体温测心率——我就在这儿等。”
夏荷接过药片,打量着,“这怎么好意思,我睡,你傻坐着等?”
阿纯笑了,“姐姐不嫌我碍事就是心疼我,难道打发我回去?还没到沙面就该折回来了。”
夏荷微微一笑,阿纯倒了杯水递过去,夏荷略一迟疑,将药片含入口中,喝了口水,咽下。
她果然很快睡着了,纱帐低垂,呼吸声平稳。
阿纯望了望窗外门口,携药箱轻手轻脚走入卧房深处。
她在屏扇间无声穿过;小心翼翼地打开箱笼,翻找着;梳妆台前,阿纯俯下身子,搬出梳妆匣;打开梳妆匣,露出那个木盒。
一把细巧的小钥匙插入锁眼,鼓捣片刻,咔哒一声,阿纯吓得一哆嗦,闭上眼。睁眼,锁头已开,打开盒盖,炸弹露出。阿纯额上一层细汗珠,她稳住呼吸,打开药箱,伸手将炸弹捧出,正要往药箱中放。
“妹妹可是要找胭脂?”
阿纯浑身一颤,缓缓回头。夏荷靠在一架屏风上,静静地望着她。
“姐姐怎么,醒,醒了?”
夏荷摊开手掌,掌心一枚药片,阿纯傻了。
“要胭脂,我给你拿。”夏荷小声道,“那东西放回去。男人们的玩意,女人不能碰,也不该碰。”
夏荷眼神中竟有几分哀求。顿时,阿纯明白,夏荷并不想把事情闹起来。阿纯胆子大了些,稳住神,将手中炸弹放入药箱。
夏荷柳眉微蹙,“妹妹不要逼我!”
阿纯上前,柔声道,“夏荷姐姐听我一句话。”
夏荷惊恐地躲避着,“我不听,快放回去!”
阿纯逼她看自己的眼睛,“男人若善良忠厚,安分守己,女人倒乐得不闻不问;就算吃喝嫖赌,不过是不成器,忍忍也罢了;可要是巨奸大恶,丧尽天良,姐姐也一味纵容,难道要和他同流合污?”
夏荷脸白了,“你说谁——巨奸大恶?谁丧尽天良?”
阿纯此时已完全镇静,“李重甲,你的男人。”
“你胡说!”
“姐姐可知他要用这炸弹干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刺杀铁山。”
夏荷一惊,表情不解。阿纯鄙夷地道:“这是个假炸弹,演苦肉计,骗取革命党信任,镇压起义。”
夏荷痛苦地闭上眼,“他是朝廷的官……”
“他还是李家的子孙!血海深仇不报,反而认贼作父,难道不奸不恶?”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咱们哪里斗得过将军?”
“坏事做绝,又杀人灭口,栽赃陷害好人,难道不是丧尽天良?”
“你不要乱讲!”
“他杀了小丁!”阿纯一把抱住夏荷,“费尽心机栽到阿四头上,姐姐难道不知道?”
夏荷浑身颤抖,躲着阿纯的逼问,“我不知道……”
阿纯低声道,“仙客来客栈,姐姐去过吧?”
“没有!”
“那天我在客栈门口看见姐姐了。”
夏荷僵住。
“姐姐看到了什么?”
夏荷满面泪痕,痛苦地摇着头。
阿纯上前一步,扶住她,“如此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男人,姐姐还要把他当成依靠?只怕到头来害人害己,白白受他牵累!”
夏荷崩溃,发出压抑的哭声,阿纯抱住她,柔声劝慰,夏荷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哽咽道:“怎么办?我怎么办?”
“让他少做些恶。”阿纯坚定地道。
李宅里,区巡抚带着老花镜打棋谱,阿四在屋里来回走动,一脸担忧。
区巡抚皱眉,“你消停会儿,我头都晕了。”
阿四一屁股坐下,没几秒钟,又蹦起来,凑到窗边张望,区巡抚无奈地摇头。
“爹,这么久了还没动静,阿纯是不是有麻烦了?”
区巡抚落下一字,“时候越久,越没麻烦。”
阿四愣了愣,觉得有理,心下稍定;可还是不放心,又凑近窗前张望着。
李重甲的卧室门口,夏荷送阿纯出来,祥子又笑盈盈地迎上来,“纯小姐辛苦,奶奶今天身上可好多了?”
夏荷横了他一眼,转对阿纯,“姑娘慢走,我不送了。”
“姐姐回去歇息吧。”阿纯说着,将药箱递给祥子,祥子抱歉一笑,开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