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堂心思烦乱,强自沉住气,“洞房那边怎么样?”
老丁叹息,“闹着呢,在撒帐,我跟他们说了,不狠闹,……也难为阿四那孩子了。”
李玉堂闭上眼睛,沉思。
“老爷?”老丁轻唤。
李玉堂紧皱眉头, “真真是进退两难呀!……舅爷呢?”
“到处都找了,不见影呀。”
“算了,我自己去!”李玉堂烦躁地道,径直出了门。他迎面碰上李重甲,问道:“重甲,你怎么不在席上陪客?”
“侄儿上新房去请重光弟弟出来给宾客们敬酒!”
李玉堂惊怒,“你!——谁让你自作主张?”
李重甲平静地看着他,“家里头大小事体,侄儿何曾自作主张。”
李玉堂皱眉,“去回话,就说重光,着风了!刚服了药躺下,要敬酒——由你来替!”
这一句“由你来替”又刺痛了李重甲。
李重甲摇摇头,“侄儿这就去回话,可就怕大人们不答应,侄儿万事都可替兄弟代劳,可这新郎官——恐怕替不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李玉堂却愣在原地,急忙喊道:“等等!”
李重甲回身。
李玉堂走上一步,沉声道:“你跟大人们赔罪——就说新郎马上到!”
虽然李玉堂吩咐过不闹洞房,该有的仪式还是得有,好命婆排着队,人手一个满满当当的笸筐,一边咿呀唱着《撒床歌》,一边颇为讲究地往床上、地上、房间各处撒着笸筐里的栗子、大枣、麦子等东西。随歌词,她们的动作和抛洒位置都颇为讲究。
“窈窕淑女君子逑,二人恩爱到白头。撒床东来撒床东,吴刚折桂到月宫;一个心中欢乐,一个面带羞容,欢喜喜,乐融融,睡到东方日发红……”
喜床上,阿四和区舒云呆呆地坐着,生生挨着栗子大枣花生核桃雨,区舒云还戴着盖头,被打得哎呦直叫,用袖子挡来挡去,“你们倒是轻点!”
大衿姐一手按住区舒云的胳膊,“打得越重越吉利!‘枣栗子’!早生贵子!”
阿四更惨了,栗子、核桃都打到脸上,躲过左边,右边又挨一下。
“撒床南来撒床南,吕布进账戏貂婵;一个心中喜悦,一个面带羞惭;笑嘻嘻乐欢欢……”
“都给我出去!”区舒云忍无可忍,腾地从床上站起来,身上的五谷杂粮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歌声戛然而止,好命婆们面面相觑。
区舒云叉着腰骂道:“什么吕布貂蝉乱七八糟的! 给我出去!出去!”
阿四倒被逗笑了。
大衿姐小心翼翼上前,“小姐,还有一段就好了,巫山会神女。”
区舒云一把扯下自己的盖头,把好命婆们更吓了一跳。她箭步上前,抓起好命婆簸箕里的各种东西,劈头盖脸地扔到她们脸上。
“想当神女,你们去呀!去呀!”
好命婆们躲,区舒云追着打。好命婆们哪见过如此野蛮的新娘,抱怨着都跑了。
屋里顷刻安静了。阿四终于解气,坐在床上大笑。
“还有你,你也出去!”区舒云怒道。
阿四奇道:“我去哪儿?”
红盖头下的区舒云,冷若冰霜,“爱去哪去哪!反正别坐在我边上!”
阿四目瞪口呆,这是“新娘”该说的话?!巡抚千金都这样?!
“你……我……”他憋着说不出话来。小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二少爷,老爷叫您到前面敬酒。”
这倒救了阿四,他气赳赳地站起身,“你以为我想坐这儿呀!?我!……懒得理你!”
“噔噔噔”阿四走了,屋里静了。听着阿四走远的声音,区舒云一把扯下盖头,大叫:“桃花!倒杯水!渴死我了!”
桃花忙去倒水,等她端水回来时,傻了,区舒云在摘自己的新娘头面,凤冠珠花歪七扭八,见她回来,区舒云劈手夺过水杯,咕咚咕咚喝完,一抹嘴,又开始动手脱衣服。
桃花大惊失色,“小姐,这是要干吗?!”
区舒云顾不上解释:“脱!快!你也脱!把你的衣服脱给我!”
她脱掉自己的新娘外套,去拉桃花, “我稀里糊涂被运到这个地方,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待这里,快把你的衣服换给我!”
桃花紧紧护着自己的领口,躲闪着。
区舒云急得跺脚,“死丫头,赶紧脱呀!”
阿四没想到竟然是李玉堂亲自来抓自己去前厅敬酒,他蹲着身子靠着墙,不肯走。李玉堂拉着阿四的胳膊,低声喝道:“快起来!到处都是人!”
“亲爹!您行好找个医生来,看看我的胆是不是已经破了,这嘴,这肚子、心,哪哪儿都这么苦呀!”阿四真的浑身瘫软,起不来的样子,“我是真走不动了,腿软、浑身软……”
李玉堂一鼓气,揪着阿四领子,居然把他拎了起来,凑到他面前,一字一顿道:“我李玉堂没有退路了,李家没有退路了,你也没有退路!你我都是,过一关是一关,走一步看一步,错一步就是死!”
阿四眨巴着眼睛,无辜又无助地望着李玉堂。
“打起精神!让阿纯姑娘一睁开眼,看见一个伟丈夫!”李玉堂的决绝既有震慑力也有感染力,再加上阿纯……阿四找回一点勇气,挣扎着爬起来。
李玉堂沉声道:“做个有胆识的伟丈夫!少说话,多喝酒!话我教你说。”
出现在喜堂时,阿四已经变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的“李重光”,他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