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段还没唱完,另外两个醉汉的声音就开始数落他的歌唱得实在不行,还有愤怒的、傻呵呵的声音,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字句模模糊糊,无从分辨。贾弗里上尉在前门厅上很快地下达了命令,接着便是迅速跑动的脚步声。但是在这些声音响起之前,那几位太太小姐对望着,愣住了。因为那两个说瑞特唱得不行的原来是阿希礼和休·艾尔辛。
前面小路上的声音越来越响:贾弗里上尉简短的讯问声、休夹着傻呵呵的笑声的尖叫声、瑞特深沉而满不在乎的声音以及阿希礼那古怪、不真实的喊叫声: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可能是阿希礼!”斯佳丽急切地想着,“他从来不喝醉!还有瑞特一咦,瑞特喝醉后,话是越来越少的——从来不这么大叫大嚷的!”
玫兰妮站起身来,阿尔奇也随她站了起来。他们听到了那个上尉尖利的声音:“你们俩被捕了。”阿尔奇的手紧紧按在手枪柄上。
“别动,”玫兰妮神态坚决地低声说道,“别动,让我来对付。”
这时她脸上的神情,跟那天斯佳丽在塔拉庄园看到她站在最顶一级台阶上看着那个北方佬的尸体时显出的神情一模一样,当时她手里拿着的那把沉重的马刀压得她那瘦削的手腕都抬不起来了一一个温和而腼腆的女人为环境所迫,鼓起了勇气,现出母老虎一般谨慎和愤怒的神态。她猛地打开门。
“请把他带进来,巴特勒船长,”她用清晰的、咬牙切齿的、恶毒的声调喊道,“我想你又把他灌醉了吧。把他带进来吧。”
那个北军上尉在:野对不起,韦尔克斯太太,你的丈夫和艾尔辛先生被捕了。”
“被捕?为什么?喝醉了酒吗?要是亚特兰大人喝醉了酒就要被捕的话,那整个北方驻军都会陆续被关进监狱了。好吧,带他进来,巴特勒船长一我是说,你自己要是能走的话。”
斯佳丽的脑子转得不快,有那么短短一会儿,她什么也没弄懂。她知道,不管是瑞特,还是阿希礼,他们都没喝醉。她也知道,玫兰妮也知道他们没喝醉。但是,往常那么温文尔雅的玫兰妮却在这儿,还当着北方佬的面,像泼妇似的尖叫着说他们醉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传来了一阵短短的、含糊不清的争论,其中还夹杂着咒骂,接着,踉跄的脚步声从台阶上传了上来。阿希礼出现在门口,脸色煞白,脑袋耷拉着,一头乱蓬蓬的金发,他高高的身子从脖子到膝盖都裹在瑞特的黑斗篷里。休·艾尔辛和瑞特,站都站不大稳,在他的左右扶着他。显而易见,要不是有他们帮忙,他会倒在地板上的。他们身后,站着那个北军上尉,脸上现出怀疑但又觉得有趣的神情,这种混合的表情真是有意思。他站在开着门的门边,他的部下在他后面好奇地张望着,寒风对着这所房子猛吹着。
斯佳丽感到害怕、困惑,她瞟了玫兰妮一眼,眼光又落在衰弱的阿希礼身上,这时她有点儿明白了,她差一点没叫出声来:野可他是不可能喝醉的!”她硬是把这话憋了回去。她察觉到自己在看戏,一场人命关天的危险戏。她知道,她不是,佩蒂姑妈也不是戏中的人物,可其他人是,他们互相提示着,像演员们在彩排一出戏那样。她只明白了一部分,可是明白这些巳经足够让她默不作声了。
“把他放到椅子上,”玫兰妮愤怒地嚷着,“你,巴特勒船长,马上离开这里!你怎么敢把他灌成了这副样子后,还在这儿露面!”
那两个男人小心地把阿希礼安置在一张摇椅里,接着瑞特摇摇晃晃地抓住椅子靠背,让自己站稳,然后与那个上尉说着话,声音里满是痛苦。
“这就是我所得到的呱呱叫的感谢,不是吗?帮他避免了被警察抓走,把他带回了家,他却嚷啊叫的,还硬要抓我!”
“你,休·艾尔辛,我都替你感到害臊!你那可怜的妈会怎么说?喝得烂醉,跟一巴特勒船长那样的、北方佬喜欢的叛贼一起出去!哦,韦尔克斯先生,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兰妮,我没怎么喝醉。”阿希礼咕哝着,说罢,身子往前一倾,脸贴在了桌子上,双手还捧着脑袋。
“阿尔奇,把他扶进卧房去,放到床上一跟往常一样,”玫兰妮吩咐道,“佩蒂姑妈,请去整理一下床铺,哇,”她突然哭了起来,“啊,他怎么能这样呢?他答应过的呀!”
阿尔奇把胳膊伸到阿希礼的胳膊下,佩蒂站在那儿,既害怕又心里没数。这时候,那个上尉来干涉了。
“你别碰他。他巳经被捕了。中士!”
那个中士提着步枪,走进了房间,显然瑞特是为了要稳住自己的身子,把一只手放在了那个中尉的胳膊上,好不容易才集中了目光。
“汤姆,干吗要逮捕他?他醉得不算厉害呀。我看到过比他醉得更厉害的。”
“喝醉酒,去他妈的吧,那算得了什么,”那个上尉嚷着,“他就是躺在沟里,我也不管。我不是警察。他和艾尔辛先生被捕是因为他们今夜参加了三k党对贫民区的袭击。一个黑人和一个白人被杀死了。韦尔克斯先生是领头的。”
“今夜?”瑞特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那么厉害,笑得终于坐在了沙发上,双手捧着脑袋。“不可能是在今夜,汤姆,”他缓过气来后说,“这两个人一直跟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