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双长长的腿伸出来让她们欣赏一双伤痕累累的高统靴。
“可惜另一个侦察兵的靴子我穿着不合脚,”凯德说,“足足小了两码,这会儿我的脚正痛得要命呢。痛就痛吧,要回家了,总得像个样子吧。”
“只怪你这混蛋心目中只有自己没别人,不肯把靴子给我们兄弟俩穿,”汤尼说,“我们方丹家高门贵族,子弟们脚小,穿起来倒正合适。嘿嘿,我现在穿着这样笨头笨脑的大鞋,怎么有脸去见母亲大人呢。这要是在战前,这样的鞋子家里的黑奴都不穿。”
“别急,”亚力克盯着凯德的靴子说,“等上了火车,我把他的靴子剥下来不就得了。去见母亲大人倒没啥要紧的,可一嘻嘻,我是说,我这脚趾头都露在了外边,若是让迪米蒂·芒罗看见了可不好。”
“什么话,这双靴子本来就应该归我。明明是我先说的嘛。”汤尼顿时对兄弟把脸一板。玫兰妮吓得胆战心惊,生怕又要爆发方丹家有名的手足之争,于是便赶紧出来调停,以平息事态。
“我本来留了一大把胡子,想给你们几个姑娘看看的,”阿希礼说着,遗憾地在脸上摸了摸,他脸上剃刀划破的口子还没完全愈合。“那可真是风度翩翩哪,若是让我说,我看斯图尔特将军和福雷斯特将军的胡子都还比不上我的潇洒呢。可是我们一到里士满,这两个混蛋,”他说着一指方丹家两兄弟,“就出了坏主意,说是他们要剃胡子,所以我的胡子也非得剃掉不可。于是把我按倒就剃,我的脑袋没跟胡子一起被剃掉,也真是奇迹。后来亏得埃文和凯德,我才算保住了这两撇小胡子。”
“你别听他发酒疯,韦尔克斯太太!你还该谢谢我呢。要不然你见了他保管就认不得了,不让他吃闭门羹才怪呢,”亚力克说,“我们这也是对他表示感谢,多亏他会说话,我们才没被纠察队给抓去坐班房。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马上就替你把他的小胡子也一起剃掉。”
“哦,别!别!多谢你们的好意!”玫兰妮一把抓住阿希礼,慌忙说。她吓坏了,因为那两个小黑炭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事都干得出来的。“我看这样就够好看的了。”
“真是夫妻情深啊。”方丹兄弟俩煞有介事地相互一点头,一唱一和地说。
后来阿希礼冒着瑟瑟寒风,用佩蒂姑妈的马车把这几位老朋友送到了车站。他一走,玫兰妮便拉住了斯佳丽的胳膊。
“你看他身上的军装吓人不?一会儿我把请人做的那件上装送给他,你说他想得到吗?哎呀,可惜料子不够,不能给他把裤子也一起做了!”
一提起送件上装给阿希礼的事,斯佳丽就被触到了痛处,因为她心里巴不得玫兰妮别送,要是能由自己来送这件圣诞礼物,该有多好啊。做军装的灰色毛料现在是比红宝石还珍贵,阿希礼身上穿的也只是普通的土布。眼下连白胡桃色的土布也不是很多了,许多士兵就拿缴获到的北方佬军装用胡桃壳做染料染成深褐色穿在身上。不过玫兰妮却交了少有的好运,她弄到了一块灰色的呢料,够做一件上装的一尽管得做得稍短点儿,可到底勉强够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她在医院护理了一名查尔斯顿的伤兵,后来这个伤兵死了,她就剪下了死者的一绺头发,连同他口袋里留下的一点东西,给他的母亲寄了去,还附带着捎去了一封信,讲了他临终前的情形。只不过是好言劝慰,不提他死时的痛苦。从此那伤兵的母亲就跟她通起信来,对方知道玫兰妮的丈夫也在前线,就把这块灰色的衣料连同一套铜钮扣一块儿给她寄来了,这是她特地买的,本打算给儿子用。料子极好,又厚实又暖和,还隐隐有层光泽,不用说,一定是穿越封锁线偷运进来的,价格也一定不菲。现在料子巳经交给裁缝去做了,玫兰妮一再催促他,务必要在圣诞节早上前交货。有了上装却没有裤子,斯佳丽真想能送他一条相配的军裤,然而在今天的亚特兰大,就是踏破铁鞋也别想找到这样的料子。
她给阿希礼的圣诞礼物也巳经备下了,但玫兰妮送他的灰呢上装那么体面,她的礼物就相形见绌,显得微不足道了。那是一只法兰绒的小小针线盒,里面有瑞特从拿骚给她带来的一包珍贵的大大小小一应俱全的缝衣针,有她自己的三块麻纱手绢,那也是瑞特特地给她带来的,还有两个线团、一把小剪刀。可是照她的想法,她倒很希望能送些更贴身的东西,最好是妻子常送给丈夫的那种东西,比方说衬衫、手套、帽子之类。啊,对了,一定要送一顶帽子。阿希礼头上那顶小小的平顶军便帽简直难看死了。斯佳丽一直不喜欢这种帽子。虽说石墙将军杰克逊总是放着软边呢帽不戴而宁愿戴这种帽子,可他爱戴又怎么呢?那也不见得就能使这种帽子显得气派。可惜亚特兰大现在也只有极粗劣的羊毛帽子买,比这种小家子气的军便帽更不堪人目。
想到帽子,她又想起了瑞特窑巴特勒。他的帽子可真多,夏天有阔边的巴拿马草帽,在正式的社交场合有大礼帽,打猎有猎帽,软边呢帽更是各色齐备棕黄的,黑呢的,蓝呢的,一应俱全。他要这么多帽子有什么用?一可她心爱的阿希礼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