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房东点菜的空当,我很猥琐地从包里掏出一块钱一本的劣质稿纸,摸出一支某次活动中顺来的圆珠笔,在富丽的桌子上堂皇地摊开来,写下“检查”两个大字。
泡泡探头来看,讶异道:“哎呀,大咪姐,你的字写得好漂亮啊。”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一个内外兼修、秀外慧中的人。”我自谦道。
我一边写,泡泡一边在旁边朗诵。
“我错了,这次我是真的真的做错了,错得很邪门,错得真彻底,错得忘乎所以,错得发乎情止乎礼。”
泡泡推我一把,嫌弃地说:“太没有感情了!”
“我无情,我残酷,我无理取闹。我哪里都无情,哪里都残酷,哪里都无理取闹。哼,我是我见过最无情,最残酷,最无理取闹的人。我无情给全国人民看,残酷给全国人民看,无理取闹给全国人民看。”
泡泡喝了一大口茶润润嗓子,点评道:“文采太差。”
我头也不抬地回呛道:“敢说我文采差,你会死得很煽情的。”
我继续写,泡泡继续念。
“君不见,骂人之人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被骂之人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骂,莫使大嘴空对月。天生我嘴必有用,千骂散尽还复来。喷你撅他且为乐,骂完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骂,嘴莫停。与君骂一顿,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骂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泼妇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泼妇十个。合适对君吵。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诅咒,与尔同销万古愁。”
泡泡朗诵完毕,来不及点评,只顾得咕咚咕咚的牛饮。
我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多少字了,数一下。”
我正“1、2、3、4”地拿笔数字数呢,房东突然道:“你想当谐星吗?”
我伸手制止他说话,怕一打岔数到哪儿给忘了。数完之后,我丧气地瘫坐在椅子上,沮丧地说:“才三百多个字啊,看来接下去要剽窃个白话文……”
“你刚才说什么?”我自言自语完毕,看着房东问。
房东一脸黑线,“没什么。”他说。
“你问我想不想当谐星?”我说。
“听见了你还问,好贱哦!”泡泡夸张地叫道。
我忽视掉泡泡,看着房东正色道:“麻烦你有点公德心,你这种面黑心冷的人以后再讲笑话的时候,请提前预告一下。考虑到受众的心理承受能力,最好再有点铺垫、过渡以及热身什么的。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这个笑话真的很冷!”
房东也严肃地看着我,说:“我不是开玩笑。”
我哈哈地干笑两声,挤对道:“我当谐星?你拿钱捧我呀?”
房东点点头,说:“可以。”
我很浮夸地仰天哈哈大笑三声,突然对着门外吼道:“服务员,怎么还不上菜!客人都饿成神经病了!”
估计这样有品的餐馆从没有遇到过像我这样嚣张的客人,于是分外尊重我。我一喊,服务员马上开始颠颠地上菜。
先凉后热地上了一桌子。我拿起筷子,对着请客者恭维道:“太腐败了!”
谁知道腐败的还在后面,服务员随即端上来两瓶茅台。
“过了吧。”我忍不住说。
这时我听到背后有个小女服务员柔声细语地说:“小姐,您的燕窝。”
我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低头边自我查看边喃喃道:“我的腋窝?”
泡泡哀号了一声,道:“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土的人?”
我扭头一看,年轻的小女服务员端着一个大盘子正在憋笑,盘子上面一大盅n小盅。
我把所有小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都倒进大盅里,一边拿勺子稀里哗啦地搅拌,一边对房东说:“原来今晚不是践行,是永别啊。”
房东没吱声。
泡泡端着酒杯站起来,我和房东也都端起了酒杯。
泡泡用他一贯不分青红皂白的文艺腔伤感地说:“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坚强地面对时光的流逝、年华的老去、往事的如烟和生命的别离……”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酒洒在手背上一点儿,我赶紧把嘴凑过去,齁贵的,别浪费了。
泡泡继续抒情道:“可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当一个人在我们身边的时候,我们从不伤感和畏惧。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将在何时何地与他别离,就像我们在活着的时候,亦不知道自己将死于何处。”
我把杯子放了下来,拿起筷子吃菜,很明显,泡泡这酸梨才刚上路呢。
“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在一起是一种生活方式,分开来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同样的,独自远行……”
“更是一种生活方式。”我习惯性接话道。
泡泡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我用手势示意他,您继续,别歇着。
“我明白,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天长地久;我更明白,能够曾经拥有就已经是上天的福赐。因此,当生命里最重要的依靠突然消失不见的时候,我们都要学会坚强面对,因为每一个生命都只有以不断出发的姿势,才能得到重生。”
我打了个嗝,实在忍不住道:“快着点吧,你房东哥杯里的酒都快洒没了。”
泡泡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冲我吼叫道:“ up!”
这时,房东显然也有点不能忍受,站起来想跟泡泡碰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