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陇县刺史府中。
马越靠着室内的一根柱子箕坐着,几案搬到面前,执笔练字。
近日以来白日里驻军陵水马场习武练兵,傍晚便策马回城陪梁鹄与裴氏等人用饭随后便舞文弄墨,无论是武艺、兵法、骑术、书法都有了不小的提升。
循规蹈矩的平静外表下,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暴戾地跳动着。
岁月在悄然间溜走,他已经长大了,风起云涌的大时代还会远吗?
“笃笃。”“笃笃。”
木门被叩响,轻轻地声音叫马越觉得门外的访客有些小心翼翼。
“进。”
房门被轻轻推开,露出一张小姑娘的笑脸,一双眼睛弯的像个月牙儿,看上去可爱极了。
“马家哥哥,你在做什么?”
“啊,裴小姐。”
马越一见是裴莺儿,急忙跪坐起身,箕坐是来的舒服,但看上去太不礼貌了,裴莺儿出身河东大族,想来更注重礼节。
坐起身挺直了腰,马越微微皱眉轻声问道:“裴小姐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已经快进入梦乡了,裴莺儿这个时间叩响自己房门的原因让马越费解。
裴莺儿走到马越几案旁,她走路轻快,透着一股青春劲儿,看到马越几案上的字伸手抬起看了看,轻笑着说道:“原来在写字啊,看不出来,马家哥哥你写字真好看!”
“嘿,干嘛总皱着眉。”裴莺儿放下纸上的字,抬眼看到马越微皱的眉头,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眉心虚晃了两下,笑道:“没有人告诉你吗?皱眉样子可凶了。”
马越这时才察觉到从裴莺儿进屋开始自己就不自觉的皱着眉头,想到自己脸上的疤曾吓到面前的姑娘,急忙换上温和的神色问道:“裴小姐,您这是……有什么事吗?”
大户人家的姑娘夜晚步入男子房间,是失礼的吧?马越不自觉的想道。
“马家哥哥叫奴莺儿就好,姨娘和姨父都这么叫的。”说着,裴莺儿眯着一双月牙儿眼向马越拱手行礼,模样憨态可掬,“莺儿代兄长给哥哥道歉。”
“道歉?啊,你是说大公子啊。”马越急忙起身还礼,随后对裴莺儿说道:“裴……莺儿小姐不必如此,我没有生气。”
眼看着得到了马越的原谅,裴莺儿蹦着跳着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空朝马越眯眼儿一笑道:“马家哥哥,今晚的月亮好圆哟,要不要出来看?”
马越耸耸肩膀,眼看着裴莺儿这么一道歉自己也静不下心来写字了,索性便点头跟裴莺儿出了门。
花前月下,两个少年人坐在石台上仰望星空。
没有杀戮,没有战争,一轮明月高高挂在空中,夜幕下的星空忽闪明灭,耳畔传来蝉鸣,初夏的夜风带着些许凉意拂在身上,很美。
真想……永远停在这一刻。
“听说,你去过西域。”少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盼与茫然,轻声问道:“西域什么模样?”
马越愣了愣,听出了期盼。摇了摇头,马越洒然笑道:“我也没去过,在大漠里迷了路。”
“啊?”裴莺儿的语气中有些失望。
马越四下张望,却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那里,月光照在裴莺儿的侧脸,皮肤白皙吹弹可破,鼻间小巧玲珑,目光在月光下流转如波。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耳垂上的点点白色绒毛都清晰可见,马越心底有些燥热。
突然她动了动马越的头发,就着月光看个仔细,说道:“马君……是羌人?”
马越不喜的皱了皱眉头,歪着脑袋点了点头,他不喜欢有人动他的头发。
两个人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
汉羌混血的毛头小子,汉家大族的名门闺秀,这两个分类词将方才的小旖旎摧毁的一干二净。
沉默了一会,裴莺儿的脸颊也慢慢发红,夜深人静花前月下,突然裴莺儿觉得有违大家闺秀的礼数。
“马君……那莺儿便回房了,被姨母发现会被训斥。”
“别!”
裴莺儿可爱的朝马越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儿,马越这才大梦初醒,见裴莺儿正要起身,急忙伸手拉住她的衣袖,猛然间握到了少女柔弱无骨的手指,尴尬之下连忙松开,说道:“我给你吹羌曲吧?在西域的路上学的。”
裴莺儿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掌,月牙眼睛看得醉人心脾,憨态可掬地向马越拱拱手,重新坐了下来。
只不过这一次离马越稍远了一点。
马越也不在乎,盘腿坐在石台上随手解下系在腰间的一尺羌笛,放在口中吹奏起来。
清脆婉转的笛声悠扬,虚幻迷离,动人心魄。
马越不是顶尖的笛手,但每一次奏起羌笛便会想起大漠中的那段日子,想起教授他羌笛却死于非命的羌人少年,想起大漠风暴中将头颅深埋在黄沙中自绝的羌人父亲。
曲子中透着一股悲伤,这本是一首歌颂幸福的曲子。
歌颂爱情,牧马少年吹给牧羊女的曲子,蓝天白云,却被马越吹出了悲凉。
少女喜欢胡思乱想,裴莺儿闭眼听着马越吹的曲子,听出了其中伤感。
在心中泛起旖旎的不禁马越,马越长得很符合她的审美,这些年来自她还小的时候家里的儒生便从未间断,文质彬彬的文士她见得多了。
可她打心眼儿里还是爱慕故事中横刀立马的将军,像她的爷爷一样。
裴莺儿从未见过她的爷爷,对爷爷的认识仅限于家族内部流传的些许故事,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