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羽罗坐在县令府里的马车上,却并没有如主事所言去到府上,而是一路到了位于苍邪城外的一处山庄。
山庄地势很高,才行至半山腰,便可俯瞰苍邪城中的景象,想来定是给那前来坐镇大军的贤亲王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再来此处风景甚好,闲来无事,还可以赏赏山水。
凌轩煌便是住在这么,真是难为了县令这份心思了。慕羽罗扬唇轻嘲,放下车帘半瞌着眼假寐。
不多时,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罗裳姑娘,到了。”帘外,主事出声提醒,随即有礼地掀开帘子,伺候慕羽罗下车。
角门?慕羽罗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可不是嘛,她如今这身份就算再怎样美名远播,也不过是个青|楼的艺妓,哪配从正门进。
她如一只蝴蝶一般翩然落地,眸光淡淡一瞥,就见着不远处的正门,排了一长串大大小小的马车。
看来这宴会的规模还不小呢,她暗自想道。
进了山庄,倒是没遇上什么为难,宴会已经开始,主事先将她安排在距离正厅不远处的一处暖阁,等待前面的传唤。
自从一踏入这山庄,隔了九曲回廊,又几个厅堂,依旧可以听到这酒席间传来的鼓瑟笙箫,欢歌笑语不断。
慕羽罗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着实奢靡。
没过多久,就听到前堂传唤的声音,当即,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丫鬟走到近前,对着慕羽罗欠身一礼,然后抬手一引,“老爷请罗裳姑娘过堂。”
“恩。”慕羽罗淡淡地颔首,抱起琵琶,随着她穿过暖阁、庭院,停在了正厅门口。
那丫头让到一边,示意慕羽罗自己进去。
慕羽罗有礼地朝她点头致谢,暗自深吸一口气,提步走了进去。
本是一片宾客喧嚣,热闹至极,却在她进来的那一刻静止了。那本在觥筹交错间的贵宾们先后停下了酒盏,抬眸,朝她注目过来。
但见那女子纤细的身段,单薄,却笔直玉立。虽然带着面纱,但那弯弯柳叶眉之下那对宛如琉璃一般的眸子,波光流转间便生出了千种万种的风情,配以一袭大红长裙,薄薄粉纱,娇媚入骨,让人心旌荡漾;莲步轻移,步步都宛若开出了不染于尘的莲花,又带着七分遗世独立的清冷,让人不敢亵渎半分。
娇媚如斯,清冷如斯。
她便将这甚至处于两种极端的气质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还没看到面目,就已经将人的心魂勾了去。
在场的宾客,看着她从外面一步步行来,浑然忘了手中的动作。
感觉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慕羽罗唇边勾起一抹不屑的讥笑。
忽然觉得面上一紧,对面主座上,有道目光向自己射来,不同于先前的惊艳、倾慕、流连,这人看着她的视线太过迫人,有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却不知为何,眸底深处带了几分无法化解的寂寥和落寞。
然而,只是一瞬,那人便又转开了视线。
慕羽罗不动声色,怡然行至阶前,盈盈一礼,“罗裳见过王爷。”
却半晌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倒是坐在下首的县令大人笑着打圆场,“罗裳姑娘不必多礼,可以开始表演了。”
“如此,让大人们见笑了。”慕羽罗展颜一笑,即便脸上面纱未除,却依旧惹得人微微晕眩,睁不开眼。
待回过神来,女子已经坐了下来,试了几下弦音,琵琶之声渐起。从低吟都幽叹,细声弦震处几乎轻不可闻,突然乐声激昂而起,慷慨之声绕梁不绝,铮铮的弦音铺天盖地地飘进每个人的心中,乐声越来越急,仿佛转瞬来到了战场,两军对持,短兵相接,处处杀伐。
青葱玉指在弦上快速地拨弄着,渐渐乐声转悲,众人也似乎沉浸在了永无止境的悲痛之中,痛彻心扉。
凌轩煌冷淡的眸子突然起了些微的波澜,直起了身子,若有所思地看向正在弹奏琵琶的女人。
“铮——”拨出最后一个音,琵琶之声戛然而止,全场寂静。
慕羽罗抱着琵琶缓缓起身,礼貌地合了一礼,声音清脆悦耳,“罗裳献丑了。”即便众人的表情已经说明,她的表演并不算差,但她也不能显出一丝的傲慢,俗话说得好,谦虚是美德。
“啪啪啪——”陡然响起一阵掌声,却不想是凌轩煌,他目光深沉地凝住她,赞道:“罗裳姑娘的琵琶弹得真好啊。”
“谢王爷夸奖。”慕羽罗淡笑着福了福身子。
凌轩煌靠向椅背,神色淡漠地责问道:“你的礼数倒还算周全,可既是见本王,为何还蒙着面纱?难道你不知,这是失礼的行为吗?”
慕羽罗一怔,眸光明灭间,歉然笑道:“罗裳不想生出是非,故而平日里就带着这面纱……今日是罗裳考虑不周,失礼于王爷,还请王爷见谅。”说罢,抬手便要摘下面纱。
众人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望向她,凌轩煌却蓦地挥手制止,黑眸之中闪过一丝挣扎,似在害怕什么,“罢了,你退下吧。”
在场的人脸上都浮现出几分惋惜,却没有一人敢出声。
慕羽罗轻轻挑眉,只觉凌轩煌这个人阴晴不定甚难相处,也想快点离开这里,于是盈盈一拜,“罗裳告退。”
或许她真的不适合穿这长裙,退出去的时候竟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身子朝一边斜斜栽去,心底悲惨地咕哝了一句,呜呼哀哉,认命地闭上眼睛等着疼痛袭来,却没想到身体被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