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么愣!赶紧吃饭!”
霍家老妈不改彪悍本色,怒声敲敲桌子,震醒发呆的女儿。
霍娉婷回过神,按下心头的情绪,挨到老妈身边坐下,静静吃完这顿晚饭。多日未见,老妈似乎没有特别要啰嗦的话,也没像从前一样呵斥她,正经地吃完饭开始收拾桌子。霍娉婷帮忙洗了碗,重新回到客厅。
电视里在播一档综艺节目,时不时地传出笑声,老妈靠在沙发里看得乐呵,听见她出来的动静,撩起眼皮看她一起,随手拍拍身边的位置。霍娉婷顺从地挨过去,脑袋枕到她肩膀上,小声唤了一句:“妈。”
老妈的视线还在电视上没有移开,漫不经心的模样:“说。”
霍娉婷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古言的?”
老妈收回专注在电视里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怎么,女大不由家啦?当初谁喊着不肯嫁的?”
听她提起从前的事,霍娉婷尴尬地垂下目光:“我以前没有想起来。”
意思是现在想起来了?
老妈伸手摸到遥控器,调低电视的声音。她想了一下,回答说:“你出生的时候。”
当时她刚生产完,躺在医院的产床上,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护士把皱巴巴的女婴送到她面前,还未来得及细细看上一眼,产房内忽然多出一位俊美的年轻男子,伸手抱走女婴,冷冰冰地对她说道:“我来带她走。辛苦了,以后她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可能与她无关!那是她怀胎十月、血脉相连的亲生女儿!
幸好她与众不同的母亲守在产房外,听见她的喊声闯进来,皱眉看着那位年轻男子:“古言,你想让她失去至亲的呵护,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孤零零地长大?她是凡人,不是妖族,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她的地方。”
原来他是妖。
她留住了女儿,也留住了那只妖。她很少见到他,却经常发现他来过的痕迹:多出的玩具与新衣,她转身时女儿莫名的笑声,还有她有事离开后再折回时,身畔拂过的清风。真正的震惊是女儿学说话的时候,粉嘟嘟的小手指着她身后,咧着小嘴,第一次吐出清晰的字句:“狐,古言!”
她猝然回过头,发现年轻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站在她身后对女儿微笑。
她下意识地收拢手臂,抱紧怀里的女儿。
母亲劝慰她:“这是囡囡的命,搬家没有用。他是千年的狐妖,躲不过。有他在,囡囡才安全。”
原来女儿继承了母亲血脉中的灵性,从出生就有妖魔觊觎。
话虽如此,母亲还是悄悄收集法器,算计了狐妖。女儿五岁那年,母亲用自己的血引来厉害的妖魔,趁狐妖分神对付妖魔时,借助法器封印女儿的血脉,给她长大的时间,和自主选择的权利。二十多年过去,当女儿脱口说出“白尾巴尖”时,她便知道,有些事,是注定的。有些人,留不住。
霍娉婷偎在老妈身边,低头绞着手指:“很少听你说起爸爸的事。”
老妈不耐烦地挥手:“小孩子家的,哪来这么多话。不早了,滚回屋睡觉!”
霍娉婷眼神忽闪。从她奔赴s市上大学开始,直到现在这么多年,老妈都是一个人,有没有觉得孤单过?她实在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还想再说什么,老妈挥手关了电视,起身回了卧室休息。霍娉婷只好闭上嘴。
第二天,无须老妈催促,霍娉婷早早起床。昨天古言把十七的神龛也送了过来,就放在她房间的书桌上。霍娉婷先拜了两拜,燃上一柱清香。老妈从房外看见,眉毛轻轻一皱,却没有说什么。
刚吃完早餐,古言像是掐着点一样,带着柳似按响门铃。
老妈见到柳似,比见到自家亲闺女还热情,赶紧往屋里让,又是倒茶又是端水果的。柳似近些年替古言打理别苑,还在人间开餐厅,最清楚什么话能讨人欢心,嘴甜得很,逗得老妈哈哈大笑。古言趁机挨到霍娉婷身边,握住她的手调笑:“昨晚想我没有?”
霍娉婷啐他一口:“没个正经样子。”
古言只是笑。
冷不丁老妈回过头,问了一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酒?”
霍娉婷差点被口水呛到:办酒?喜酒吗?
她仓猝地抬眼,看到古言一脸笑意,并未答话,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他准备好了吗?霍娉婷拿不准。
两人都没有应声,老妈见状顿时拉长脸,语气冷然:“婚姻大事可是一辈子的事。如果你们连昭告天地、通知亲友的勇气都没有,我看这桩婚约,不如作废也罢。”
咦?她不是一直主动把亲女儿往外推吗,突然改主意了?
“妈!”霍娉婷顿时急了。她知道老妈一向都不客气,做事雷厉风行,可她鲜少有如此严肃的时候。她能感觉得到,老妈是认真的。
扪心自问,她喜欢古言,也愿意和他相守一生,可她同时也害怕,害怕委屈了他,害怕自己成为他的负担。婚姻应该是圆满的,除了相互的喜欢爱慕,她不希望掺杂任何其它因素。上次古言提过结婚,他太过急切,像是迫于完成某种目的一样,所以霍娉婷拒绝。现在呢?他心里怎么想,她不敢确定。
“我听婷婷的。”耳边传来古言轻柔的嗓音。
霍娉婷转眼,看到他貌似镇静的表情,眉目间的宠溺,还有藏在眸底的一丝紧张。指尖传来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她沉默得越久,他的手握得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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