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韵不理会话里的讥讽,说出自己的打算:“我会把他们引走主将不在,兵们只道是来救人,如果我现身,说不定能骗过他们,这样你和你的手下就安全了。”
钟汉转过身,盯着文清韵:“我为什么相信你?”
文清韵看过去,坦然坦诚:“因为这是我欠你们的。”
钟汉思索的时候,秀姑咬着牙说:“钟大哥,她杀了我们的人,留着她,给朱虎、胡海报仇!我去引开官兵,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
文清韵看着秀姑,目光坦然:“现在还不到说同归于尽的时候,你也不想再有人死伤,不管是你们谁出去,结果都一样,他们一定会猜有同伙在这里。你信我一次,如果我骗你,让我不得好死!”
钟汉继续盯着她,目光里开始有了挣扎。
文清韵转过来说:“不然你拿我当盾牌?”
钟汉没有说话,挥剑斩断了绑着文清韵的绳索:“我信你一次,最好别让我失望。不然我保证死的不会只有你一个。”
文清韵深吸一口气,走到前面,朗声道:“外面有人吗?我是沈家大少奶奶,我现在走出来了。你们别放火。”
洞口的官兵愣了一下,个个竖着耳朵,端起火枪。
“我是文清韵,你们是来救我的吗?”她绕过巨石,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挥着手,“你们总算来了……”
官兵相信了文清韵所说的一切:她昨天半夜趁乱逃出钟家寨,在山里迷了路,又怕有野兽,躲进山洞里,又累又饿,迷迷糊糊睡着了,刚才被他们的争执声吵醒,才知道自己被救
“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求你们马上送我回家,等到了家,我一定重重酬谢各位。”文清韵说着动了情,眼泪涌出来,这情和泪都是真的,因为她活下来了。
官兵们就算有怀疑,也不想再探究什么,对他们来说,剿匪哪有银子重要。文清韵苍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勾起了他们的恻隐之心,他们争先恐后地扶着她,往山下走去。
文清韵一路没有回头,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听见混乱的厮杀声从密林里传来,看来钟汉已经脱险,和荣翔的人马交上手了。散兵们个个窃喜,幸亏听了大少奶奶的话,直接奔了山脚,没有去大营,躲过一场劫难。
虽然沈夫人极力掩盖,沈家大少奶奶被土匪绑票的消息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宇竹正在学堂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大声诵念“大学之道在……”卢头推门便嚷:“少爷,赶紧回家吧,出大事了!”都来不及收拾,慌慌张张地跑回家,看见二姐清株趴在文蕴堂床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清株已经吓傻了,刚才外面有人说大姐被土匪绑走,爹一急喷了口血昏了过去。她向来是个没主意的,只会着急流眼泪。
文宇竹跺了一下脚,问:“请大夫了没?”
清株点点头。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大夫说……”清株哽咽着,文宇竹的声音大了些,听起来像责怪,她更说不明白了。还好王妈熬好了药,走进来回答:“大夫说老爷是急火攻心,一时没顺过气。不过老爷这些年一直疾病缠身,得好好调养,不能再着急受累了。”
文宇竹刚想松口气,松到一半,又提上来,抓着老卢问:“大姐呢,大姐怎么样?”
卢头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闷声说:“官兵打了一天的炮,听说把钟家寨平了,可没说大小姐……”
许是听见他们在说文清韵,文蕴堂慢慢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睛看着围着的一圈人,虚弱又急切地说:“你们都在这儿干嘛?去找韵儿啊。”
文宇竹被爹赶出了门,顺着街边脚步急一阵缓一阵,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去哪儿打听消息。其实知道,是不愿意去。大姐成亲那天发生的事情他一直忘不了,他从马背上摔下来,看见半个海州城的嘲笑。他讨厌沈家,发誓一辈子不登沈家的门。可脚步不听话,走了一会儿,抬头就看见了沈家朱红色的大门和门上锃亮的铜环。
舅少爷上门,沈夫人打起精神亲自接待,笑容再随和,架势再亲切,却还是回答不出文清韵现在如何。
“回去告诉亲家公,头前已经把赎金送过去了,陈知府也派了兵,不会出事的。”
文宇竹愤愤地说:“知府大人的兵炮轰钟家寨,我姐还有活命吗?你们到底是要救人还是想借刀杀人?”
沈夫人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杨靖安:“什么炮轰钟家寨?这是怎么回事?”
杨靖安低声说:“听说荣将军久攻不下,才用火炮攻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还不是为了大少奶奶。”
文宇竹脸色煞白,咬牙切齿:“这就是你们救人的法子?沈夫人,我姐姐没事则罢,要是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沈夫人冷下脸,还没开口杨靖安便说:“文少爷,您是念书人,该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真要报仇,你得去找土匪,找钟汉,跟我们有什么相干?”
文宇竹少年心性,接口说:“我当然会去找他们,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就是小孩子信口雌黄了,沈夫人的恼怒消了一点,她多少也清楚,文清韵不大可能活着回来了。土匪要是想放人,收了银子就该把人放回来,何用陈宗雍两次派人攻山拔寨?也就在心里原谅了文宇竹。
三个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直到外面佣人变了调门地大喊:“大少奶奶回来啦!大少奶奶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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