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孝儒在牢中两天,已经没了翩翩公子的fēng_liú模样,他不耐烦地打断冬梅的话:“回去告诉他们,不管官府要什么,给!把我接回去是当紧!”
“人家要钟汉!你的好夫人怎么舍得?早就告诉你他们之间不简单,你偏不信!像是我在乱说话,现在知道了吧?”
沈孝儒愣了一会儿,勃然大怒:“你去把她给我叫来,我要当面问清楚!”
“问清楚?我的大少爷,到这会儿你还没明白呢?人家现在心里没你,不会来的。”
沈孝儒不信,可真让冬梅说着了,文清韵根本没有出现。他觉得心里塞进一个冰块,把夫妻情分牢牢冻住。
甡茂永和海赣公司账目被查封的第二天,顾宝山便宣布因两家与土匪有染,查封充公。事情再也瞒不住了,沈夫人听到消息昏了过去,醒来后就叫下人把文清韵赶出门。
“我不想看见她!她这个害人精!她害死了我的孙子,害了我儿子,现在又来害沈家!我们沈家造了什么孽,居然娶了这么一个丧门星?”沈夫人语无伦次地喊着,听了让人胆寒。
虽然沈夫人这么交代,但佣人们却是阳奉阴违,拦在前头挡在后头,把大少奶奶劝回西院了事。反正沈家宅子那么大,两人遇不到,声音也传不过去。最要紧的是堂堂大少奶奶,岂是说走就走这么简单。
沈云沛接到消息,已经连夜从京城赶回,可惜晚了一步,顾宝山有充足时间把整理好的账目拿出来给沈大人亲自过目,其中甡茂永每年有一笔银子拨给钟家寨,海赣公司虽然没有通匪,可是要受连坐之责。所以不能归还给沈家,要等一切查明之后再来定夺。沈云沛虽然官职比顾宝山大了几级,但县官不如现管,顾宝山口口声声秉公执法,沈云沛也奈何他不得。不过沈孝儒从大牢里放了出来,用顾宝山的话说,有沈大人的面子在,想来大少爷也不会弃保潜逃。
沈孝儒这次吃了苦头,回到家,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沈云沛骂他没有出息,冬梅在一旁小声说:“老爷,这件事不能怪大少爷。”沈云沛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只好拂袖而去。
事情发生了,总要有个交代,关上书房的门,沈云沛声色俱厉地质问杨靖安,到底怎么看家主事?杨靖安一脸委屈:“老爷,甡茂永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做主,这几年我已经很少过去,怎么会知道闹出这种事?”
文清韵站在一边,她早被沈云沛叫了进来,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说话,这会儿不得不开口,可开口一样有保留,在她不知道沈云沛知道多少之前,是不会把底牌亮出来的。于是说:“爹,当初甡茂永要钟家寨来押运您是知道的,现在顾大人用这件事大做文章,我看是另有图谋。”说完看着沈云沛的脸色,发现他轻轻叹了口气。
沈云沛知道他们说不出子丑寅卯,叹了口气,不过打从心里他没觉得事态有多严重,想他在京城为官多年,背景人脉自然不俗,一个小小的海州守备使,翻不了他沈家的船。要文清韵先行退下,沈云沛提笔给在辉县隐居、此时刚刚起复的袁世凯写了一封信,用密封火印漆好,又把杨靖安叫到身前,细细叮嘱,让他亲自送去,万不可假借他人之手。
沈云沛和袁世凯素有交往,他仰慕袁世凯的韬略,袁世凯也对他的实业救国颇为赞同。沈云沛知道这顾宝山是袁世凯的手下,只要袁世凯一声令下,他拿走的沈家的东西就得全部吐出来。但沈云沛万万没有想到,袁世凯根本没有接到他的信。他怎么也想不到杨靖安竟敢把信件私自销毁,自己在日照躲了起来,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回来复命。
杨靖安想的是,无论事情最后是个什么收场,沈云沛也不会亲自去问袁大人,这是官场上的为人处世之道。人家帮你办事,不需要道谢,以后人家有事,你也照样去办即可。不办,更不能追问为何,大家心照就好。杨靖安就是钻了这个空子,让沈云沛望穿秋水,最后还在心里暗暗责怪袁大人,不能伸手相助。
没有等来袁世凯的回信,沈家却有另一位贵客上门,大名鼎鼎的状元商人、通海垦牧公司的东家、大生纱厂的老板张謇。沈云沛不等下人把名帖念完,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外。
“张大人!”沈云沛施礼道,“不知张大人远道而来,沈某未曾远迎,还请大人见谅。”
张謇本来沉着脸,见沈云沛如此客套,面上也不好太过刻板,还礼说:“沈大人客气了,张某贸然到访,沈大人不要见怪才是。”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沈云沛把张謇请入内堂小客厅,吩咐下人倒茶,这会儿他已经看出张謇来访必有用意,却不知所为何事。张謇也不隐瞒,见左右无人,开口问:“沈大人的海赣公司,不知眼下如何啊?”
沈云沛一愣,官场中人鲜少如此开门见山,倒觉得爽快,于是如实回答:“不瞒大人,海赣公司已经被官府查封了。”
“哦?有这种事?”张謇显然没有料到,“为何会查封?”
“唉,家门不幸。”沈云沛苦笑,“说出来真是让下官觉得脸红……”
“不是海赣公司本身的问题?”张謇追问一句。
沈云沛明知这话问得异常,还是摇摇头说:“不是。大人何出此言?”
张謇见沈云沛坦诚相待,说:“我的通海也出了问题。这次我来,就是想看看海赣如何了。”
在开始查账之前,张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