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宇似有所悟,摇晃着脑袋,
“阿姨,也就是说,我爸爸也受过他的整,也被刘芳草的爸爸批斗过。”
雷阿姨叹了口气,点点头,继续说,
“是啊!你爸爸当时是公社副书记,看不惯刘明福的作派,就好几次跟刘明福对着干,你也知道,你爸爸的脾气,容不得颠倒是非的。”
张明宇虽然没有经历那个年代,但是爸爸挨打挨斗的事,他还是知道一点的。
那个动乱的年代,在农村,就像今天的网络游戏一样,虚拟出“社会主义道路”和“资本主义道路”两条路线的斗争。
如果谁把自家自留地种的菜,自家门前养的鸡拿到墟上去卖,这人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就是长了资本主义尾巴,他就要受到批判,就要忍受被“割尾巴”之痛。
假如这长尾巴的人是受管制的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要受到加倍严惩。而那些白天在社会主义的田野里转悠了一天,晚饭后在村头、祠堂挥刀大割“资本主义尾巴”的积极分子,则成为胸前佩戴大红花的英雄。
而在城市,在工厂,强调的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两种不同阶级的思想斗争。
家庭出身好的人是无产阶级的中坚力量,是领导者的依靠对象,而对知识分子的定位是“散播小资产阶级情调”的人。正在接受改造的原资本家、工商业主则是“抗拒改造,利用资产阶级腐朽思想无孔不入地腐蚀工人阶级,和我们争夺年青的一代”。
在这样的定论下,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小小冲突也要上升到阶级斗争的高度来认识,认真对待。幻觉中的电闪雷鸣的天空下,到处上演着腐蚀和反腐蚀、复辟和反复辟的连台好戏。
这样的结果是使一部分原本想堂堂正正做人的人一夜间成了人民的敌人而受到镇压,而那些所谓阶级觉悟高,斗争性强的人则入党的入党,升官的升官……
那时候,张明宇一家住在木兰公社的张家湾,动乱时期,母亲整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
后来张明宇听说,他爸为了钱胜文家不受造反派的冲击,被人批斗过两天。
张明宇明白了,批斗他爸的不是别人,一定是刘芳草的爸爸刘明福。
张明宇好奇地问道,
“阿姨,那我怎么没有看到芳草他爸呀?”
雷阿姨无奈地摆了摆手,回应道,
“孩子,粉碎四-人帮后,拨乱反正,打击三种人,芳草他爸的孽债得到清算,因为迫害致死三个老干部,他首当其冲被抓,随后被判刑十五年,现在还在坐牢呢,不过听说很快要出来了。。”
张明宇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李慧丽阿姨那天提到芳草他爸时,刘芳草落荒而逃。
雷阿姨接着轻声道,
“唉,明宇,那个年代人变鬼,鬼成人,不好说呀!你看看,李阿姨虽然跟芳草他爸离婚了,今天还带着芳草去看他爸了。”
刘芳草虽然跟她妈冷战,但是刘明福毕竟是他爸,所以今天跟着她妈去江城监狱看望刘明福。
雷阿姨顿了顿,接着说道,
“明宇,刚开始你们两个小鬼谈得来,我就没有干涉,我想的是大人造的孽,不能推及到各自的孩子身上,我估计我的想法错了,明宇,以你爸爸的个性,很难容忍一个人造反派的女儿跟你交往,你不知道,当初,你爸对芳草他爸刘明福有多么反感。”
事情果然如雷阿姨所料,张江海听说此事后,专程把张明宇叫回家,气急败坏地吼道,
“明宇,你要是跟造反派的女儿交往,就不要回这个家,你现在重要的任务是学习。”
两家的大人,同时要棒打鸳鸯鸟。
两个热情似火的年轻人,在压制中,不得不谨慎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