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敛心和东昊神君斗法的时候,突然间旧伤复发,眼看就要一败涂地。他向来机灵,又不甚在意颜面,伺机钻了个空子,一头扎进渭水之中,用辟水犀在水底潜行,堪堪逃出几丈远,险些迎头撞进一张发光的大渔网里。
敛心伸手摸了摸渔网,这是金蚕丝和秘银炼制而成的法宝,说是一张渔网,其实更像一堵流光墙、一道堤坝,硬生生的将水流都给截断了。
他后退一步,引了两条小鱼儿去钻那渔网的缝隙,小鱼儿刚刚游近渔网,只见光幕一闪,将鱼儿给弹了回来。与此同时,岸上有人叫到:“仔细打捞,鬼卜一定在下面。”
想必江水的另一头,也有人拦截。绝大多数符纸一沾水就会失灵,所以现成的换巢鸾凤符根本派不上用场。
敛心紧了紧握刀的手,暗暗蓄劲,他失血过多,稍微一用力,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但眼下只能硬撑着,一旦用刀破开网状法宝,法宝的主人立刻就会察觉,势必又有一番恶战。
就在这时,一道细细的黑光穿透了渔网,风青彦左手拿着黑玉尺,右手提着卜易之,十分突兀地出现在水底,说道:“徒弟,你变只虫儿,爬到尺子上,我送你过去。”
敛心大喜过望,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小蚂蚁,爬在黑玉尺上,风青彦将黑玉尺从渔网的缝隙中伸过去,敛心就这样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光幕。
他回头看时,风青彦正将卜易之举起来,对着渔网猛地一掷。卜易之重重地撞在渔网上,岸上顿时响起一片喧哗之声。
“抓住了,抓住了,快收网。”
“看着挺瘦的一个小子,怎么这么沉!”
风青彦背对着敛心,摆了摆手,示意他快走。
水流湍急,而且冰冷刺骨,好在敛心有辟水犀角护住周身,并没有直接泡在水里,饶是如此,他这一身的伤痛,也严重影响到他逃跑的速度。
敛心顺着河道逃出七里,胸口越发的疼痛难忍,远远听见有人追来。他眼珠一转,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上岸,又取出一只机关鱼,将道袍脱下来,绑在机关鱼上,一股脑扔进水中。他自己则变作一块顽石,躺在岸边静观其变。
不多时,东昊神君御剑飞来,这老道士并没有去注意岸边的乱石堆,只顺着河滩一个劲的猛追,越追越远。
敛心等东昊神君的背影消失不见,从紫玉龙纹佩中取了一套衣衫换上,大摇大摆,大步流星,朝着和去俞阳城相反的方向走。他故意不使用法术,既不御风,也不御剑,只要不引发天地灵气的异常波动,道门的人想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渭河平原上水路四通八达,西出崤谷,北上草原,直抵中原,南下洛京,都十分便利。
从这里回迷雾森林,路程并不是特别远,但敛心琢磨着:道门的人也不是傻子,一定会猜到他想回迷雾森林,只怕北上要遭遇重重阻碍。
不如南下,先到洛京,再坐船去青澜国,然后从流波山走传送阵,直接传到草原和迷雾森林的交界处。虽说要多走上几千里路,但胜在稳妥。青澜国佛法昌盛,道门的鹤羽令在那边也号召不了多少人。况且他来俞阳之前,已经取了足量的血交给相思收着,也不用担心母亲没有鲜血续命。
沿着官道边上的小路走,前边是一个岔道,向东南方向,途经两仪方寸山、路过天机宫,还有邺城和宋城,最后到洛京。如果向西南方向走,则要翻过九肴山,渡过汀州渡口,经平阳城,再翻过太岄山,到洛京。
从洛京再向东走,就是琅琊郡,出海的船都在那里,药王谷也在那里。
敛心坐在岔路口边的一个枯木桩子上,一面包扎伤口,一面朝两仪方寸山的方向张望,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朝另一边走去。
在家万事好,出门寸步难。
他走了很远,重伤乏力,又冷又饿,就快撑不住的时候,终于看见前方有一盏风灯。
挂着风灯的地方,通常是有人的。
敛心快步走过去,不是寻常民居,而是九肴山中的猎户临时搭建的木棚,一共五间,有栗米,有灶台,还用荆棘木围了一个小院子。猎人们打猎的时候遇到风雪,无法下山,就可以在这里暂住一两天。
隔得老远,就闻到一股肉汤的香气。敛心咽了一口口水,上前叩门。
先是一阵狗叫,等猎犬狂吠了半晌,才有一个年轻男子出来开门。
他腰挎长刀,背着箭袋和铁弓,身材甚是魁梧,眼睛也尖,一眼就看见敛心的衣衫上有一大片血迹,立即伸手按住刀柄,不肯放敛心进屋。
木棚里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猎人,几名中年猎人,还有三五个少年,看情形,这些人应该是同一个村的村民,结伴出来打猎。
“那东西来了!抄家伙!”
“尽说瞎话,你见过鬼会敲门?”
“老三,是什么人叩门呐?”
老猎人牵了狗,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狗皮鞭子,慢慢地踱步出来,俨然一副非常谨慎的样子,就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那个被呼作老三的年轻男子说道:“吴伯,是个蔫不拉几的小子,还是别让他进来,万一死在屋里,咱们都要吃官司。”
敛心想要争辩几句,还没张口,眼前突然一黑,就没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敛心醒转过来,透过木头顶棚的缝隙来看,天还是黑的。
他隐隐觉得手脚发麻,自己的额头上贴了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