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粗声大气道:“谁是你大哥?那,这箩里的米面和菜,够你们吃用三天!”
甘妈妈拔弄一下箩里的东西,说道:“哎呀官爷,这菜叶子蔫蔫的,只这点米面,怎能吃三天?”
男人声音更大了:“大灾之年,平头百姓还没米吃呢,你一个待罪眷属,想怎样?还是有人在外边打听你们两句,上头讲点情面,不然哪有给你们米面自己煮吃?每天只管送一桶泔水进来就不错了!”
“官爷说得的是,我我就那么随嘴儿一说……”
“管好你的嘴,少说少错!”
“是是!”
门又匡当一声响,甘妈妈忙趴到门上去,低声下气求门外的守卫帮折柳枝,林雅青走了过来,提溜一下那只箩筐,并没有多重,转头瞧了瞧认真朝门缝说话的甘妈妈,很快俯下身,像要翻找什么宝物似的,连头带整个上半身都陷进那只箩筐里。
甘妈妈拿到柳枝,对着门外的守卫谢了又谢,走过来看到林雅青蹲在箩筐边翻弄菜叶,便叹了口气:“这些菜叶又老又旧,怕是摘了不止两三天,米也不多,还要吃三天,怕两天都不够的,唉!”
林雅青拔开菜叶,露出里边两只袋子,一只袋子装米,一只袋子装面,林雅青拍拍袋子说:“妈妈,我觉得挺多的啊,三十来口人,应该够吃三天,说不定还能煮几顿干饭吃的。”
甘妈妈只道林雅青深闺女子不识柴米油盐,什么都不懂,便不再说话,上前要提起那箩筐,竟是一只手提不起来,她低下头去细细翻看,不由得又惊又喜,露出笑容,小声道:“我方才竟没瞧仔细!想是外头有人打点,那差役大哥才肯多给了米粮……可别声张!灶上还烧着火,这就回去熬粥,姑娘饿了吧?等一会就有得吃!”
甘妈妈熬粥的时候,林雅青就蹲在厨房门外角落里,石板上一溜儿摆着五六个六棱花盆,里边种的不是花,而是些不知名植物,绿油油生机盎然,林雅青拿只碗细心地给它们浇水。
一个时辰之后,院子里四处充溢着小米粥的芳香味道,林雅青端了碗粥坐在姐妹中间慢慢喝,一边听着老太太身边的梁嬷嬷低声给老太太禀报:“早上送粮进来的差役说的:外边有人打听咱们家女眷的情况……那米袋里,底下是陈米,上头全是上等大米和小米,还有雪白的麦子面!应是咱们家大姑奶奶和二姑奶奶在打点呢!想着她们祖母受苦,能熬碗小米粥喝也是好的!”
老太太抹了抹眼睛,频频点头:“咱们家出了事,多少亲戚故友都躲得远远的,却难得她们有孝心,不枉我从小儿千般疼万般爱……可也别牵累了她们才好!”
梁嬷嬷安慰道:“老太太放心,二位姑奶奶都嫁进权势门,又有楚国公府,牵累不到她们!”
“只要她们好,只要楚国公府护住了博知,我老婆子吃点苦不要紧!”
“老太太平日最是疼爱他们,那三个孩子也是懂事孝顺的,再说,老太爷和老爷们都在牢里呢,为人儿女哪有不心疼的?只要他们借国公府的势,又有两位姑爷帮衬走动打点,咱们家的事很快就能过去!”
“嗯,但愿如此!再给我添半碗粥,这小米粥甜甜糯糯,真是好喝!别光站着,你也喝啊!”
“哎!”
林雅青喝完最后一口粥,抿了抿嘴,心里暗哼:什么姑奶奶打点,做梦吧你们!看你们一个个昏鸡似的,本姑娘耍魔术弄点小米熬粥给你们补充营养。可惜,只能有米粮,弄不出肉来,不然,还可以把伙食改善得更好一些!
她自己也很想吃肉,这么久不见肉不闻油腥,嘴巴都淡成什么了!
朱氏从厨房里走出来,就看到女儿双手捧着个碗高举到脸上,那样子似乎是想要舔碗,她吓了一跳:这哪是一个大家闺秀干的事?再饿也不能失了仪态体面啊!
赶紧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轻声道:“锅里还有……娘给你盛去!”
林雅青转过脸看着朱氏,一双柔美的水眸清澈无邪,盛满笑意:“娘,我吃饱了,在看碗呢,我觉得这只碗也挺漂亮的!”
坐旁边的堂妹林雅佳嘻嘻笑开了:“六姐真有趣,破碗看着也漂亮?咱们用的是从前丢弃不用的旧碗,都不是同一套,零散的碗,大小不一,没什么好看的!”
“不是同一套有什么关系?它们各有各的花色,细细瞧着就能瞧出名堂来,就像赏花一样,花的品种不同,形状颜色自然也不同。”
二房五姑娘林雅兰点头:“六妹妹说得有道理!我也瞧出来了,这些碗,各有各的好看之处!”
一群小姑娘吃饱喝足,暂时忘了忧愁,很投入地观赏起那些旧碗来。
林雅青竟忘记母亲还站在身后,没回头搭理她,自顾和姐妹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