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济赞赏地说,随即脸上又浮起一丝忧色:“唉!灾情如水火啊,可怜了灾地的百姓!也不知蝗虫治得如何了?我记得我当年将撰写的治灾手稿都留在部里了,他们会不会用?”
梁嬷嬷端了汤药来,提醒老太爷该吃药了,林源济才醒悟过来:在其位谋其政,他都已经离开朝堂了,还因罪进大牢走过一遭,这时候哪里用得着他去操这份心啊?
林源济心里自嘲,接过汤药喝下,又问:“小青儿啊,你进那许多店铺问价钱,了解行情,要做什么?咱们家姑娘,从前是不需要自己买东西的,如今家中遭了难,你懂得物品需用银钱买,这已经很不错了,还知道什么叫行情?”
林雅青笑道:“祖父曾经任过户部尚书,不仅为皇帝掌管天下钱粮,还要殚精竭虑、想方设法促使民富国强!祖父心中有一本帐,那是国家帐册,祖父为国日夜计算,我们做为您的子孙,血脉相承,国家大事还不甚懂,但生计营运之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市价、行情并不难懂,重要的是了解这些之后,该怎么做!”
众人听得一楞一楞的,全都看着林雅青,仿佛不认识她了。
林源济也不知是悲是喜,看着林雅青,半晌才呵呵笑道:“好!真是我的乖孙女!可叹祖父营营碌碌几十年,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朝堂,忽略了儿孙,你们却能如此理解体谅!祖父惭愧啊!小青儿,你的意思是想入市经商?说说看,你有什么营运之策?”
“祖父,青儿和七妹今天走了两条街,有一些想法,还不太成熟,想明日再去城里各处走走看看,便可定下几个方案!”
“方案?”
“就是对想做之事进行具体的计划,一步步,一条条,列举清楚。”
“你只不过在街上走一两天,就能得出几个方案?”
“是的,至少有两三个!待明晚,我再与祖父详谈!”
林谨知瞪大眼睛看着林雅青,说道:“六妹妹,大哥我平日爱说些大话,你别学大哥啊!”
林雅青道:“我可没有大哥那本事,能把树上的花儿吹得到处乱飞!”
堂兄弟姐妹们一阵哄笑。
林雅青又说:“若不是大哥现在腿脚不便,我还想请你带我出去走呢!”
林谨知笑道:“你叫个马车驴车拉着我就行啊,这京城,就没有大哥不熟悉的地方!”
林源济看着林雅青叹息:“进山先探路,入行问行情!以此可看出小青儿心思细致,行事谨慎,可惜啊,你是女孩儿,又已及笄,本该安安稳稳等着说一门亲事……”
“祖父,女孩儿怎么啦?自古巾帼不让须眉!青儿虽不才,但请相信青儿!青儿才十五岁,本朝女子十七岁出嫁的大有人在,青儿不着急!”
林源济:“话是这样说……终究是女儿家,不好抛头露面!”
“祖父,这个您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林雅青朝着堂兄弟们指了指:“何况还有他们!今日不同往昔,困难之际,大家都要齐心合力,共同拓开一条生路,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能够摆脱困境!到那时,兄弟中想考功名走仕途的,自问;不想走那条路的,可以探索经商之道——经商也是一门学问,人道奸商奸商,其实是一种偏见,商人精于算计,重利益,却也最讲信用。商人当中确实有奸滑之徒,但也不泛儒商……商人四处行走,交游广泛,见多识广,不仅增长阅历,还能学到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这就是所谓的‘读十年书,不如行万里路’!”
屋子里静了静,林老太太突然冒出一句:“你这丫头,平日也没出什么门啊,怎么就能懂得这些?这可不是你们女孩儿学的东西!”
林雅青道:“祖母莫忘了,姐妹中,我是识字读书最早的一个!因我与四哥同一年生,小时候常在一处玩,四哥三岁开蒙,五岁进学堂,我都闹着跟他一起,先生不给书本,我就旁听……七岁终于给我请了女先生,十二岁我可以在特定的时间出入府中藏书最多的大书房!我是女子,读书不为科考,只为增长学问见识,涉猎极广,我尤其感兴趣的,是各地方志,还有关于商学的书籍……”
众人再次惊怔,老七林耀知站起来,不满道:“六姐姐,你自己受益于博览群书,却说读书无用……”
林雅青一楞:“有吗?我什么时候说读书无用?”
林耀知:“刚才!刚才你说……叫我们跟你一起经商!”
林学知瞪了林耀知一眼:“六妹妹说的是:人各有志,想读书只管去读,愿意经商自去探索经商之道!你又走神!学堂上也这样,怪不得老挨先生板子!”
身边兄弟姐妹哗地笑开,林耀知红了脸,摸着鼻子坐下。
林慎知喃喃念叨:“读十年书不如行万里路?六妹妹,你从哪本书上看到的……”
林谨知却嚷嚷着打断了他:“六妹妹的话深合我意,大哥跟你一起干!”
林源济捋须含笑,往日怎么没发现自家孙子孙女们如此活泼可爱?他目光闪烁地看向六孙女,内心百感交集:当初皇后笑着向他提及联姻,他才留意自己这个生得容颜绮丽粉雕玉琢的小孙女,听说她有些才华,他未作多想,只道无非是学了些充门赋罢了,又听到老伴儿说六丫头性情孤傲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