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被楚国公府仆妇们推推搡搡轰出大门,还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她扑到镶着闪亮大铜钉的乌木大门上,哭喊着:“开门!我要见国公爷,我要见父亲!”
林雅青早在婆子们赶人时就自己走了出来,并不需要人拉,她由着朱氏趴在门上大声痛哭,直到软跌在地上,这才走上前扶起她,说道:“娘,咱们回去吧。 ”
朱氏紧紧攥住林雅青的手,禁不住又是一阵泪如雨下,嗓音都哑了:“青儿,咱们不走!来和娘一起跪着,娘就是死,也要她们收留你!”
林雅青挣开手:“娘您爱跪就跪吧,我才不跪!我也不会留在这样的府第里,吃嗟来之食,受诸多白眼!为了一点安逸,一口养命的饭食而丢掉我的尊严,我不干!”
“青儿!”朱氏抬起头,泪眼迷离:“林家败了,林家彻底败了,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你不能吃那种苦!这是你外祖家,娘求他们收留你,只要收留你就好!娘宁可受苦受穷,再不来国公府就是了!”
林雅青叹了口气,复又蹲下,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娘,请你相信我——以后我们会好起来的!或许不能大富大贵,但我保证,一定能吃饱穿暖,不致于受苦受穷!”
朱氏擦着眼泪:“林家在京城亲友甚多,就是你两个姐姐接济一二,想必也能过几天温饱日子,可你该有个好前程才是啊!娘想要你一辈子,能像你姐姐那样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林雅青翻了个白眼:便宜娘太天真,没法勾通!
她转身就走:“我走了,娘就留在这儿磕头吧!”
朱氏哪里放心让女儿独自离开,楞了片刻,赶紧爬起来,追了上去。
母女俩摸黑走回到林府大门前,却见一片空旷,哪有人影?正楞怔着,忽见甘妈妈从夜幕里钻出来,走到她们面前才压低了嗓音说:
“我来第三趟了,怕太太和姑娘找不着人着急……你们走后没多久,官兵就过来驱赶,不准在府门前停留,幸得平日一位常上门与老太爷闲话的老先生好心,容我们到他家后门围墙角落里歇歇,又给煮了两大桶热热的粥水,一家子人在喝着呢……就在那边巷子,得走个几十步远!”
朱氏问道:“林家蒙圣恩免罪得释放的官文应是发放下去并贴出大街来了的,大姑娘二姑娘和姑爷们就算自己没打听到,也该听见别人论说,怎么还没过来吗?”
黑暗中甘妈妈叹了口气:“太太和姑娘去楚国公府,老太爷病得厉害说起胡话来,年纪小的少爷姑娘们饿得,也是又哭又闹,老太太一着急,让梁嬷嬷赶紧去大姑爷、二姑爷家报信……梁嬷嬷也是才回到,是哭着回来的,腿都瘸了,说是挨了两顿打,二姑爷还亲自踢了她一脚,说他没有姓林的亲戚,让她滚远点!”
朱氏倒抽一口凉气,林雅青冷笑:“娘,您现在还相信,两位姑奶奶会回来接济一二吗?养儿不养心,何况都不是您肚子里出来的,您养大的是三头狼,不要相信也不要想依靠他们!”
黑暗中,朱氏沉默无言,甘妈妈却问了句:“太太,你们去楚国公府……怎样了?”
林雅青道:“没能怎样,楚国公府把我们赶出来了,倒是没有打断腿!”
朱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呜咽出声。
林家人歇脚的地方黑咕隆咚一片,看不清谁是谁,好不容易摸到老太太跟前,朱氏语气艰涩地说出楚国公府不肯见面,也没给什么资助,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的哭泣声,老太太躺靠在墙上,像死了似的,无声无息。
朱氏带林雅青去到林廷安躺靠的地方,甘妈妈也摸了来,带着愧疚道:“太太、姑娘,粥水没有了,喝得一滴不剩,你们……”
林雅青说:“没关系,幸好刚才在国公府吃到两块点心,不饿。”
甘妈妈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可舍不得姑娘挨饿,虽不是姑娘的乳母,但姑娘六岁时她就在姑娘身边看护,姑娘从小依赖她,受了委屈就乖乖缩在她怀里,这么多年来,名份是主仆,实际上她将姑娘当成自己的女儿疼惜着。
林廷安小睡醒来,听见朱氏和林雅青的声音,问朱氏:“你把六丫头带去,不是要留她在国公府吗?怎么又回来了?”
朱氏被触及伤心处,哽咽着说不出话。
林雅青答道:“是我不想留下。”
林廷安勃然发怒,喘咳着骂道:“那是要回来气死我么?不成器的东西!”
“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那我愿意顶着不孝的罪名,把你气死!总好过你现在忍饥挨饿、流落街头、蒙羞受罪强多了!”
走来走去累得要命,都没歇得一口气就无端挨骂,林雅青顿时也火了,想都没想就冒出这么一句话。
原主梦境里的父亲,总是道貌岸然板着一张脸,不管她怎样努力,怎样出色,父亲都不会给她一点悦色,而面对那两个资质平平的前房女,他会露出慈父般笑容,温和地与她们交谈,回答她们的问题。
同样是他的女儿,为什么有两种待遇?朱氏那里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甘妈妈私底下给她的解释是:老爷与前房夫人十分恩爱,那位夫人为生博知少爷难产,去世前老爷拉着夫人的手发誓会疼爱姐弟三人,老爷是重情义的……
林雅青不太相信这番话,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父亲真的十分疼爱那三个孩子,亲自教导博知读书,长女和次女敢于向他提要求,他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