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端着一盆子洗干净的秋梨出来,正好听见公公这句话,顿时松口气:公公不怨怪楚国公府的寡淡薄情,这就好!
之前嫡母章氏确实做得太过份,这次雅芝、雅娴回娘家,章氏让她们传了几句话来,大意就是跟她道歉,说上次她带着雅青回府,是下人们狗眼看人低,不经禀报就那样对待姑奶奶,已经将那几个奴才远远打发了,今后不会再出那种事,让她这两天得闲就带着女婿和外孙、外孙女儿回娘家,一则商量父亲的寿诞,一则让做外祖母的好好补偿小外孙女儿!
朱氏倒不是这么容易就被章氏哄住,她自小儿就十分尊敬父亲,父亲的六十大寿,她可不能缺席。再有,她的生母杨氏还关在那府里,有机会重回楚国公府,她总是要去的,母女俩三年前见的面,这次,她想请求父亲,让她探望一下生母。
临睡前,朱氏特意去到林雅青房里,告知她要回外祖家的事,林雅青一口拒绝:“娘是好性子,伤口结疤就忘了疼,我可不是!我说过很多次,不会再踏进楚国公府一步!”
朱氏好声好气地哄着女儿:“我知道青儿委屈了,可这回是给你外祖父拜寿啊。”
“我有外祖父吗?林府出事,亲朋故友都怕受牵累,一个个避之不及,楚国公是太后表兄弟,他要避嫌不顾林府,我无话可说,但是他既然能护住林博知,为什么就不能管管你和我?退一步说,可以不用管我,你是他亲生的女儿,比林博知还更贴近一层,他也不理睬,这样心肠冷硬的老男人,就不配有女儿给他做寿!”
林雅青的话打中朱氏心中痛处,她眼里含了泪花,哑声道:“可他终究生养了娘,小时候,他也是疼护过娘的……好孩子,就去一趟吧,娘想着,或能求你外祖父让我们见见你亲外祖母,她关在深院,也不知怎么样了,她每次见了你都很欢喜,娘想带你给她看看!”
亲外祖母?那是什么样?没印象啊。
林雅青沉默不语,朱氏坐在一旁抽泣,还越来越伤心似的,避到外间的甘妈妈坐不住了,轻手轻脚走进来,对林雅青劝道:“姑娘就听太太的,去一趟吧,到底是晚辈,磕个头是应该的,若能见到老太太,那自然最好,做长辈的,纵使不说,心里可都记挂着呢!”
林雅青看了看朱氏,她若不走,就坐这儿哭泣岂不影响甘妈妈休息?现在整个林家,最辛苦的就是甘妈妈了,夜晚总得保证让甘妈妈歇息好才行。
她叹了口气,走去扶起朱氏说道:“再这么哭,一会该睡不着了,我送你回房吧。我答应你:就跟你去一趟楚国公府,不过你也得答应我,真正拜寿的时候可不许再拉我去!”
菱儿跟在甘妈妈身后,这会赶紧过来帮林雅青扶朱氏,却探出个小脑袋笑mī_mī看着林雅青:“姑娘是打瞌睡迷糊了吧?过几天老太爷就带您坐船去江南了,您哪有空闲拜寿?”
“喔,真的!”
林雅青记起来,也笑:“果然迷糊了,那行,就找个时间我陪娘去走走,明天我要随祖父去城外田庄,后天吧?”
“好,好!那就后天,娘去做准备!”
朱氏破涕而笑,只要能得青儿跟自己回一趟楚国公府,让亲娘见见,迟一两天又何妨。
次日清晨,吃过早饭,林源济原本只要带着林雅青和林学知几个出门,谁知林老太太和儿子、儿媳们心头激动,一夜睡不好觉,就等着今天早起,也要跟着回林府看看,林源济无奈,只得由着林谨知去安排,多雇了几辆马车,把一家子老少都带回了林府。
还是那个铜钉大门,还是那个具有高大上气质一品大员才够资格建造的门楼,门前一色青石砖铺就的宽大地台,左右一对石狮子栩栩如生,朝着所有人都呲着牙不知是怒还是喜。
林雅青和林学知扶着林源济,感觉到祖父身子在微微颤抖,她内心暗叹,想起了李后主的词: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祖父自然不能和亡国皇帝做比较,但那落差心理大致差不多吧?
所幸林府这场灾难很快就过去了,丢了官,好在人都还活着,还能够从头再来!
大铜门是从后头下了栓的,林谨知小心地走来,请祖父和伯父、叔们婶婶们从侧门进府。
进到内府,林雅青不愿看那群已哭成一团的女人们,拉着祖父去当初被关押的那个小院,因想到自己可能不识路,便招手喊林雅佳过来,林学知和林勤知听见,也跟了来。
林廷安和林廷佑却是以他们父亲马首是瞻,发现父亲跟着几个小孩子走了,赶紧从无限感慨和喜悦心情中醒转,拄着拐杖跟上来,林谨知忙告诉老太太她们,林老太太听说老太爷这是要去看她们被关押的地方,感叹老太爷真的变了性情,对待她们女眷越来越上心了,一高兴,也要跟着,于是一大群人又一起往前赶。
林雅青回头看着三五成群跟上来的人们,对林源济道:“祖父还记得我说过在那小院曾往花盆里种植物么?”
林源济看了看扶着他左臂的林学知,笑道:“你调皮,拿了祖父收藏的种子胡乱种下,那些种子可都极珍贵的!”
林雅青道:“六月初种下的,到如今八月中旬,也不知长成什么样了呢,咱们这就去瞧瞧!”
旁边林雅佳忽然拍着手喊道:“是了!我怎么忘了那些花盆!六姐姐又是松土又是浇水,后来真的长出东西来……六姐姐,我没敢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