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那边的情形进展如何?”孙权定住了心神,向侍立在自己身旁的诸葛恪问道。
“据信使来禀,司马懿仍是如同三年之前坐守祁山一样,在渭河南岸闭营不出,似乎一直要与我家叔父硬拖下去……”
“是啊!司马仲达这只‘老乌龟’,实在是狡猾无比——纵然你西蜀兵精械利,他却兀自缩进营垒,硬是不和你等交手……真是拿他没辙!”
“陛下所言极是,倘若有人能够从第三方施加压力逼迫他发兵出战,那我家叔父的甲械之利可就有了用武之地了……”诸葛恪躬身瞧着孙权,若有所悟地说道。
孙权双眉一动,伸出手来抚了几抚胸前须髯,徐徐而道:“看来——朕也该得出手帮你叔父一下了……元逊(诸葛恪的字为“元逊”),你且瞧一瞧朕给你叔父写的这封《致诸葛丞相书》。”
诸葛恪有些诧异,急忙接过那封帛书,细细而看,只见上面写道:诸葛丞相亲启:
闻君在西驰骋,朕甚为挂念。今有数语冒昧相告,万望勿加轻弃。
昔日曹操鞭笞天下,亲率其师,南征北战,无一夕而释甲。司马懿其时仅于府内雍容治务、勤于吏职而已,未尝一求将其兵,虽曹操之锐目,亦不识用兵之才而使之。曹操身亡之后,司马懿始制其兵,旬月之间便擒孟达,数年之内威行雍凉,实乃你我之大敌也。
此人极擅韬略,出奇制胜,变化若神,所向无前,虽孙武、吴起有所不逮,虽韩信、曹操亦非其敌。尤为可惧者,此人素以术略自将其身,更是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不可捉摸。诸葛丞相与其对阵之际,不可不如履薄冰、慎而又慎矣!孙权切嘱
他缓缓读罢,一脸惊诧地看向孙权:“陛下,您如此夸赞司马懿,这似乎未免太……”
“朕是在夸他吗?朕是在拿这封信当作一柄无形的利剑在‘刺杀’他啊!”孙权冷然笑道,“朕还要让人将这封信抄写数万份,送到他们伪魏境内大加散播……这样一来,你认为司马仲达还有那份镇静能在自己的营垒里‘稳坐钓鱼台’吗?”
“唔……陛下此计果然高明——您原来是想用这封信离间司马懿与曹叡的君臣关系……确实,眼下也只有曹叡能够逼迫司马懿了!司马懿若是心弦一乱,就必会仓促出战;他一仓促出战,我家叔父就有了可趁之机了……”
可孙权听了,脸上却无笑意,只是深深一叹:“爱卿,朕这一计究竟能不能奏效,眼下去谈还言之过早。朕就尽力从旁帮助他们西蜀一下罢……司马懿如此厉害,他不仅是西蜀罕见之大敌,也早成了我大吴的头号劲敌啊……”
“陛下胸怀全局、忧深思远,微臣叹服。”诸葛恪急忙直拍孙权的“马屁”。
孙权心头忽然想起一事,向诸葛恪问道:“爱卿,你近来在底层营盘之中可曾听到我大吴士卒当中有什么流言吗?”
诸葛恪心念一转,两眼眨了几眨,看了看周围无人,方才上前低声奏道:“微臣听得从荆行营抽调过来的一些士卒们有一些古怪的说法……”
“他们说什么?”孙权目光一寒,射向他来。
诸葛恪迎视着他凌厉的目光,缓缓答道:“他们私下里说——‘这场合肥攻坚战,倘若是换了陆大都督来主持,只怕早就把它拔下来了!’”
孙权听罢,脸上微微一青,但转瞬间又恢复成一片湖泊般的沉静。他默然了半晌,才咯咯一笑:“他们是在这么议论啊……没关系!待到咱们下一次北伐伪魏之时,朕一定要调伯言(陆逊的字为“伯言”)过来专门攻打合肥城……”
他虽然连眼角都笑得像开了一朵花,但双眸深处却似有一缕寒芒隐隐游掠而过……
渭河南岸魏军大营里,处处铺毡结彩、热闹非凡。原来司马懿正与关中诸将热情欢迎征蜀护军秦朗的到来。
正值壮年的秦朗穿着曹叡亲赐的紫金连环锁子甲,头戴凤翅朝天狮头盔,一副趾高气扬、睥睨不凡的模样,施施然走入中军帐内。司马懿满面堆欢,将他引到帐中帅案的右侧长席首位之上坐下,笑脸相迎:“秦将军近日殄灭羌虏、战功卓著,而今又前来我关中大营坐镇护军,必有妙策以教我等——还望切加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