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传见司马懿神情温静、毫无异状,一如往日那般对自己卑恭有加,倒是不好再拿什么刁话套他——况且眼下杨俊的实地巡检在即,自己也不可能就将这事儿一味挑大,免得届时难以收场。罢!罢!罢!管他这司马懿究竟是何居心,暂且与他联手将这一番杨俊的实地巡检应付过去了再说!
他心念一定,便也朝着司马懿肃然说道:“本郡的屯田安民情形呢,马君你其实也清楚得很:在本郡各县所屯的官田、客户总共也没多少家,哪里经得起杨俊大人的实地检查?若不想些法子出来应付一下,只怕杨俊大人一到现场便会撸了你我顶上的官帽去!本座老迈无用,这官帽丢了就丢了——你马君年轻有为,因了这点儿微末小事而耽误了前程,实在是不划算啊!”
司马懿听得他此番讲话与从前大不相同,处处含有威胁之意,心底暗暗颇为恼怒,外面就装出一副沉吟思量的表情,慢慢按照自己先前谋划好的思路说道:“杜郡丞一向圆融持重,今日何必这般焦虑?不错,本郡所屯的官田、客户确是没有多少家,但本郡两位袁老爷名下的私田、佃户却有六七百户——倘若杨俊大人真要前来实地检查,咱们只得来个移花接木,把两位袁老爷名下的私田、佃户报作郡府所属的官田、客户,再封紧他们这些佃户的口风,挑选几个机灵的出去应对,自然便能把杨俊大人蒙骗过去了。杜郡丞以为在下此计如何?”
杜传等的就是司马懿主动把这条偷梁换柱的计策说出口来,如今听得他顺口讲出,心底暗暗一喜:司马懿啊,司马懿!这偷梁换柱、蒙骗杨俊的计策可是你自己主动抛出来的哟!倘若将来被杨俊察觉,那可算是你一人所为,我杜传却是滑得脱了去也!到那时候,你可莫怪我杜传不能与你“共担此责”了!
他假意凝眸深思了一会儿,才颔首答道:“马君这主意当然是很好的,只是杜某近日忙于整理这府署里关于屯田安民的图表簿册事务,恐怕不能与你一同前去袁府协调此事了。”
司马懿当然知道他是在抽身爬坎、撇清干系,为自己将来置身事外而预留田地,却也并不戳破,只淡淡笑道:“杜郡丞近日固然繁忙异常,只怕袁府那里还须劳您与马某一同前去照应一声吧?马某一个人去,两位袁老爷未必买账呢。”
“不必,不必。”杜传嘻嘻一笑,摆手而道,“那袁府两位老爷与马君关系本是相熟的,而且他俩一见你来便会明白此乃本座之意,也自会配合你马君演好这一出戏的。马君办事一向圆融通达,你一出马,哪有什么难题不能迎刃而解的?”
司马懿也不再与他虚绕,假装成毫不介意的样子,微一蹙眉,拱手便道:“罢了!罢了!如今事态紧急,马某也只得觍颜当仁不让了!今日下午马某便赶到袁府去协调处置此事……哦,对了!杜郡丞,此番杨俊大人在实地检查之中,倘若见到咱们郡里的屯田安民事务做得圆满,只怕他一高兴,便会立刻给朝廷司空府、尚书台呈去一纸荐书,将杜郡丞您擢拔进户部担任度支侍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