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君大人,陛……陛下恳求您务必想出一条万全之策,一定要救下孔大夫的性命啊!”赵彦强忍悲痛,哽声言道。
“救下孔大夫的性命?”荀彧的目光从那块玉佩碎片上移了开来,注视着他,深深地含泪笑了,“孔大夫一心自求杀身成仁、舍生殉国,除了他自己——谁又能救得了他?只怕我们有心施以营救,他也是不愿意的啊!”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明镜儿似的。孔融这样一次又一次奋不顾身地公然顶撞曹操,就是故意想激怒曹操,让他在失去理智的情形下贸然杀掉自己——让自己的以身殉汉,作为最后一支射穿曹操“外尊汉室,内怀异志”这一虚伪面具的利箭,以期唤起更多的拥汉臣民前仆后继地投袂奋起抗击曹操。
“为……为什么?孔大夫怎么这么傻?”赵彦泪落如雨,拳头重重地擂在身前的地板上,嘭嘭作响,“赵某只恨自己是儒生出身、武艺不精,否则一定要效仿那燕国猛士荆轲去谋刺那犯上肆威的曹贼……”
“且住!”荀彧眸中的目光倏然似冰锋般闪亮了一下,猛一摆手止住了他,“眼下的时势固然危殆,然而尚不至此,赵君言过了。”他说到这儿,语气略略一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淡淡而道,“赵君回宫之后,可以提醒陛下,立即下诏命马腾将军担任卫尉之职,由他执掌皇宫大内的警卫守护事务。”
“遵命。赵某回宫之后一定向陛下迅速转告令君大人您的这个提醒。”赵彦伏在席上叩头而答,泪水打湿了席面,“只怕丞相大人那里不会给这道任命诏书‘放行’。”
“你且把这层意思给马腾将军暗暗透露一下,他自会知道怎样配合陛下在曹丞相那里通过这道诏书的。”荀彧的表情平静如湖面,“荀某相信,此番孔大夫无故被劾之事,必定会对马将军他也有所触动的。”
“那……令君大人还有什么需要吩咐在下向陛下转奏的吗?”赵彦慢慢拭去眼角的泪痕。
“本座有一言请你转呈陛下:垂拱端重,持之以正,镇之以静,虑之以慎,纵有虎臣在侧,亦不能伤。”荀彧双目正视着他,仿佛正面对着那个年轻的大汉天子刘协一般,脸有恭色地开口了,“本座立誓,在本座有生之年,绝不允许任何人削损大汉基业。这一切,敬请陛下宽心以居。”
“在下冒昧代陛下谢过令君大人。一切亦还望令君大人善自珍重。”赵彦神色肃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辞别而去。
荀彧目送着他离去,过了片刻,慢慢伸手将那锦帕系拢,轻轻包好了那一块块鹤形玉佩的碎片,眼角的清泪又莹莹如珠滴落而下。
“叔父大人不必过于悲切。”荀攸从书房内的檀香木屏风后面徐徐地走出来,轻声劝道,“孔大夫以玉碎之举而换得天下忠臣义士之觉醒奋起,您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啊!”
“话虽如此,故人终将远逝而不得再见,愚叔实是恋恋难舍啊!”荀彧也不回头,将那锦帕小包握在掌心里,怆然而道。
荀攸闻言,亦是一阵鼻酸。他静静地坐到荀彧的左侧,沉默了半晌,待得荀彧的心情渐渐平复之后,才不无忧虑地说道:“其实,侄儿现在甚是为叔父大人担心——您今日称病缺席那场给孔大夫议罪的朝会,只怕曹丞相会对您有所不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