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都要先把理牢牢占住,以此为基点,再将对方狠狠地贬到泥里去――这是御史的通病。
丞相都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
颇有些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你说你都跪下认错了,还说这些又是做什么?
若是天子在上,你会不会如此?
真是……倚老卖老,自作聪明。
果然,淮阳王只是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之后,便不做声了。
其他的臣子们有样学样,也跟着齐刷刷地跪了下去,都道:“臣等无意冒犯,只是此人上奏的条陈实在是匪夷所思,令人气不打一处来,一时激愤便失了廷议。”
淮阳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只问丞相,“不知丞相如何看?”
丞相:“……”
这不是明显要让老夫得罪人么?
陈大人明明就是淮阳王安排的一步暗棋。
督促民间女子早嫁,适龄不嫁增收人丁税的想法丞相之前就和淮阳王沟通过,原本应当由丞相府的官员上奏,淮阳王也认可了。
但没多久,淮阳王就改变了主意,说他另有人选。
丞相也无可无不可。
如果淮阳王想要在朝中扶持些小官做自己人,他也不想拦着。
左右不过是一个必定会通过的条陈,谁来上奏都行,只要是能把事情办成就行了。
丞相的肚子里一般都是能撑船的。
陈大人站出来的时候,丞相心中颇有原来如此之感――陈大人受了淮阳王妃的恩惠,可不就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淮阳王的人么。
可陈大人上的条陈总是前面让人觉得不错,到了后面就撩一下世家的屁股。
淮阳王选人不慎重啊,还是太年轻。
看的久了,丞相恍然大悟,这正是淮阳王之所以要让陈大人上奏的原因啊。
正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他是要学项伯跟随起舞,将项庄的剑挡住护住沛公?还是?
丞相皱了皱眉,决定各打五十大板,等到形势分明了再说。
“臣以为不论是为何,朝廷官员都应当遵守君臣之间的本分,怎么能够在朝堂上放肆?”丞相回答。
冯御史有些不服气,梗了梗脖子。
“至于……”丞相扭了扭身子,身后的丞相长丞立即小声附在耳边提示。
丞相微微颔首,朝陈大人的方向看了看,接着说:“陈大人的条陈,冯御史觉得不满,可以提出辩驳,何至于在朝堂上失仪呢?若是如此,日后没有什么人敢在朝堂上说话了。”
于焉和丞相之间也有着不和,言辞上略微压一压冯御史也不错。
冯御史的嘴唇微张,但终究没有说话。
淮阳王气定神闲地抚着案几,陈大人歪打正着,这一闹,到让他看的清清楚楚。
“身为丞相,臣本应该督导群臣遵守礼法,众人都读过圣贤书,礼法之中最重要的是区分地位,区分地位中最重要的是匡正名分。那就是君臣有别,公、侯、卿、大夫各自遵守应该遵守的本分。臣失职疏忽,请淮阳王责罚。”
丞相为了两边圆,也是豁出去了。
说完就也跪下了。
冯御史的脸红了,其他的大臣们的脸也都红了。
他们口口声声维护礼法,但实际上礼法最关键最本质的就没有做到。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是放在最前面的,他们自称君子,但君子就应当敬重地位高、德行高的人。
他们在朝堂上无视淮阳王,闹得如同乡野鄙夫,还口口声声说为了维护礼法。
真是羞惭。
“臣等请淮阳王责罚。”
淮阳王的凤眼微微挑起,对于丞相的识趣十分满意,也就投桃报李,一样不偏不倚,两方各打五十大板。
“今日朝堂之上所有失仪之人,均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三月。”
所有人:“……”
各打五十大板也没有这么干的。
朝堂上顷刻之间空了一小半。
敢情都和淮阳王的岳父一个下场……
丞相神色也是一变,还没有出言劝谏淮阳王收回此言。
淮阳王又说:“丞相一向劳苦功高,不必过于自责,快快请起。”
养不教父之过,丞相又不是这些大臣们的父亲。
还是让他们回家自己反省,找父亲们去吧。
接着又看向额头上血迹已经干了的陈大人道:“至于陈大人所上的条陈,丞相大人便命人商讨一二再行上奏好了。”
丞相:“……”
真是狡猾啊。
什么事都没有耽误。
散朝后,丞相看着围着他的群臣――原先是气愤填膺、有恃无恐,现在是蔫了的菠菜――叹了口气,对着为首的冯御史等人道:“诸位大臣们在家里好好闭门思过,修养心性。”
一句话里面什么都有了。
让他们自己慢慢去品吧。
冯御史这下子是恨上了陈大人了。
简直就是个祸害啊。
今儿早朝上这么一闹,就要在家里蹲三个月,他可不是林简那个莽夫,丝毫不以为意,腊日祭祀的时候还穿着朝服,什么事没有一样前来参加祭祀。
世家要得是名声,他若是为了劝谏皇上,惹怒了皇上被罚关了三年,旁人也只会说他冯御史是个好的。
可这般是为了什么呢?
想回头找人算账,但陈大人也知道自个惹了众怒,早就溜之大吉。
陈夫人撇着嘴将药膏抹在陈大人的额头上,道:“你就是个傻,惹了御史们,以后会有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