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谢旭守在父亲身边,也在等。
看着父亲的脸上,狰狞的青色斑疹已经淡的只剩下浅影。
看着父亲的身体慢慢渗出青黑色的泥浆,又被细细密密的汗珠冲了下去。
“父亲,您一定要挺过来,您还要看着儿子娶媳妇,看着妹妹嫁人,”
谢旭对着身边的沙漏,数着沙粒一颗颗地落下来。
等。
他等着薛神医快些来。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七郎君,外面有人传信。”
大奴在外面唤。
“传信?”
“王大公子的人带话来,说王大公子在凌云阁,有要事与你相商。”
谢旭一惊。
眼下这个时刻,还有什么要事?
王志并非不知轻重之人,怎么会贸然请人来叫他。
莫非是薛神医的事?
谢旭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开了门出去,对大奴说:“你先看着,再过一刻钟,父亲的药汤就要换了,先搽试掉身上排出来的毒素,再泡新药汤。”
大奴应下,低垂着头,恭敬地站在门外,等着谢旭离开再进屋子。
谢旭才走了两步就瘫倒在地,他惊愕地睁大眼睛。
凌云阁内。
林乐霜正陪着王氏枯坐,外面响起了人声。
“怎么了?”
谢家的妯娌起身询问。
此刻人人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生怕听到一点坏消息。
门打开来,却是于水笙,满脸的焦虑,一进来就直扑向林乐霜,大声问:“林大娘子,能跟我去看一眼于夫人吗?”
于夫人?
林乐霜有些莫名奇妙。
于夫人又怎么了?
“林大娘子,求您去看看吧,伯母身体不适,很是担心,要请林大娘子看过才能放心。我……我之前多有得罪,请林大娘子不念旧恶,给我的伯母看看可好?”
于水笙哀求着。
谢家的妯娌们都面露不忍之色。
林乐霜转了转眼珠,声音清冷:“不是我不肯看,我跟师父学医不久,女子之疾尚未学到,只能把脉。”
她前世吃了于水笙不少暗亏,见对方摆出这个样子来,心中警觉。
于水笙上前,轻轻拉着林乐霜的袖子,晃了晃,哀求道:“林大娘子,你就去看看吧,只要你看看,伯母都会安心不少,于家人丁不旺……”
在场的人都懂了。
于家人丁不旺,于夫人老蚌怀珠,心里担忧,儿子摔断了腿,眼下府里正在清理刺客,必然是不放心的很,听说林大娘子的医术高明,自然是想请着去看一看,方才放心。
只是,林乐霜又不是医女。
谢三爷和谢老夫人也是府医看不了,林乐霜才出手的。
于家和林家闹得不愉快,众人可是都瞧在眼里。
谢家的妯娌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卢娘子嘟着嘴正要说话,被卢夫人拉住。
蒙氏有些不高兴地说:“于娘子,霜儿还未及笄,这些事情,她一个小娘子家那里懂得?谢府的府医在谢家效力这么多年了,难道不比霜儿经尚未抓获,大家都还是少折腾些好。”
王夫人点了点头,应和:“的确如此,这些事还是府医经验老道,霜儿……确实不太妥当。”
林乐霜的医术如何姑且不论,于家却是和林家不和的,王夫人看妻妾斗法看的多了,事关子嗣问题,最容易出妖蛾子。
林老夫人发了话,王夫人帮了腔,林乐霜一脸歉意地看着于水笙。
若是旁人就该知趣地退下了。
可是于水笙却并非一般人,她哀哀地哭,“我就知道是因为我得罪了林大娘子的缘故,伯母也骂了我了,林大娘子您大人大量,就原谅了我这一回吧,伯母实在是在意腹中胎儿的安稳,听说林大娘子医术高明,一定要再让林大娘子瞧一瞧才能放下心。我听家里的嫂子说过,孕妇要心思开阔,胎儿才能安稳,求林大娘子不计前嫌,跟着我去看看可好?”
这话听上去倒是,林乐霜因为记恨于她,所以不愿意出手相帮。
林老夫人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蒙氏气的又要说话,林乐霜笑着说:“于娘子,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过节,若是在意,起初于夫人晕倒,我就不会上前诊脉了。于夫人只是动了胎气,宽心养养就好,其余的事情,师傅并没有教过我,我并不敢自专。”
于水笙充耳未闻,放下林乐霜的袖子,就要跪下,一边还哀求:“林大娘子,您就去看看吧,哪怕说几句宽慰的话,好歹让我伯母放心养胎。”
卢娘子看不下去了,上前帮腔,“于娘子,你可真是……”
卢夫人叹了口气,这个女儿真是话多。
于水笙以为林乐霜会拦着她,谁知道林乐霜端坐在那里一动未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瞧着她。
姿势已经做出来了,于水笙忍着羞耻,决心将戏份做到底。
她真的豁了出去,对着林乐霜叩首。
众人大惊。
于水笙虽然是于家的旁支,却好歹也是于家的女儿,如此大礼,确实……
林乐霜的脸上未有半点动容。
这是于水笙前世欠她的,今生又要来算计她,多磕几个头,也是应该。
王氏轻声说:“霜儿,要不……你……还是去看看?”
蒙氏不满地瞪了王氏一眼。
王氏知道自个又忍不住心软,缩了缩,不再说话,只偷偷地瞟了瞟女儿。
林乐霜慢慢起身上前,将于水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