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案几,隔着厚厚的层层叠叠的衣物,淮阳王想,他这样小小的举动应该不会被旁人发现。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当。
对于这些,元明一向不擅长。
他本就是个无心皇位之人。
荒废了这么多年,突然面临着王丰这样的话,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他是该听从呢?
还是该保留呢?
这可和旁人说别的事情不一般。
王丰说的是治国之策。
而他恰恰没有学过这个。
若是说些别的,他都能够自个决定是采纳还是放弃。
但是这个,他用什么来评判呢?
好像有道理……
又好像说的太过于夸张,儒生们一说话就会扯得很远,很大。
是不是这样呢?
元明没有想到,此刻的林乐霜也完全被王丰的一番话镇住了。
林乐霜也并不擅长此道。
她前世擅长的是医术和兵法。
若说让她使用智计,排兵布阵,她会有很多想法,即便是林简也比不上她。
如果说是奇病难症,她也不一定会束手无策,出手就能让薛神医欣赏。
实际上,她本就打算沿着哥哥们做下的事,再往前推一手,让清远方丈就此失去了在大兴露面的机会。
人人都说狡兔三窟。
清远方丈失去了静安庵和玄虚观,又失去了宝塔寺,那么最后无地可取,就是该去找他的幕后主使——王商了吧。
眼看就要这样按着步骤一步一步地逼到了最终的结果。
王商跳出来,她报了前世之仇,除掉了不稳定的祸患,和淮阳王去封地上过日子。
这就是林乐霜想了无数遍的目标。
到了现在,王丰跳了出来,说了一大堆听起来的确很有道理的话,但是这些话却让她不得不暂时终止这个计划。
这该怎么办?
林乐霜突然有些郁卒。
原来皇帝真的不是那么好当的。
舅舅应当不会害他们。
只是……
接收到淮阳王传来的求救的信号,林乐霜的脸上闪现过一丝犹豫,她想了想,轻轻伸出食指,在淮阳王的手心上写下了一个“拖”字。
对。
拖。
事缓则圆。
淮阳王的手心感受着林乐霜的食指轻轻地滑动,他守住心神,才没有将她光滑如丝绸的手指握住。
霜儿写的是个“拖”字。
元明顿时有了主意。
没有吃过猪肉,也曾经见过猪跑。
他见惯了哥哥做不下决定时所采用的计策。
淮阳王点点头,表示认真听取了王丰的意见,接着将头转向了谢大爷询问看法。
让他们争论。
如果争论的结果朝着一个方向倾斜,他就回去再和皇兄商议一番。
如果双方有着不一样的意见,他多听听,总能听出些什么,最终还是要请皇兄替他拿个主意。
这又有什么丢脸的?
元家的江山可比他的脸面重要的多了。
“小十三,大哥把江山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替大哥保管好,等大哥病好了,一定要让成太妃自食其果。”
元平的话言犹在耳。
元明得了林乐霜一个字,主意变的非常正,依旧一副淡然的神色。
王丰从元明一向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态度来,也不在意,只等着看谢家会如何选择。
王志并不奇怪父亲的言语。
自打林乐霜被封为淮阳王妃之后,父亲就一直在内心权衡。
该来的总会来。
这一刻,向淮阳王表示忠心的机会来了,父亲一定会抓住。
这也是一次试探。
与王家将来要将注压在谁身上这么重大得决定相比,几次小小的试探又算得了什么?
朝局隐隐有着风云变幻之势,长安城中暗潮涌动,谢家又藏有着惊天的秘密,王家又有着王商这么大的隐患。
这一切,都让王丰像是驾驶着一叶小舟,在汹涌的波涛之间把握着家族的方向。
通天塔的倒掉,让王丰的天平完全倾斜到了淮阳王身上。
但是王志比较担心谢家家主的抉择。
王志看了一眼谢家三房父子,谢旭的注意力似乎全都在淮阳王的身上,只是时不时地偷偷朝表妹的方向窥看。
显然还没有放下。
这样的情态,王志曾经经历过,当然能够看得出来。
而谢三爷的面容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谢大爷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臣觉得通天塔之事多有蹊跷,冬雷震震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在史书的记载上也极为少见,怎么偏偏就发生在了宝塔寺呢?信徒们由此推演得出,通天塔的建造不得佛心的结论也无可厚非。”
“这样虽然可能还不能算是天谴,和国运无关,却算得上是异象了……”
承蒙谢三夫人所赐,谢大爷也对于佛家经典有所涉猎。
“佛家就喜欢讲究个什么异象,比方说什么舍利子,通天塔倒塌,方丈等人不见踪迹之事,在佛家也算得上是大异象。”
谢大爷为这件事情找到了另外一个解释的办法。
这不是天谴,而是异象。
这种异象是只有佛家的信徒才能够理解。
“佛家传入大兴的时日不久,信徒虽然广泛,但大多数人都并不虔诚,皇室中人信仰佛家的也并不多,王公所说,朝廷不适宜判定此事为怪力乱神之事,也非常有道理。”
谢大爷从另外一个角度肯定了王丰